电话里,传来张静怡撕心裂肺的哭声,哭得方回起了一身寒毛。
“小回,你没爸爸了。”
“你爸他......”
“你爸爸死了!”
“......”
“怎么回事?”好片刻,方回回过神来,疲倦的捏了捏眼角,“好好的人,怎么突然没了?”
“喝酒喝死了,消化道出血啊,你爸……你爸躺在病床上一直吐血,他……”张红霞泣不成声。
某个瞬间,方回感觉,四周的世界都旋转了起来。
再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在地上瘫坐着,刚下过雨的地面丝丝寒凉,冻得他脑子清醒了些。他环顾,发现过路的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
一个个人,一张张脸,一双双探究的眼睛,每一个都是凶手,每一个都是!
方回甩甩脑袋,想把里面那尖锐的耳鸣声甩走,可惜效果不佳。
“我爸死了吗?”他扶着树,从地上爬起来。
听筒里仍传来张红霞的哭声:“他吐血啊,他肚子胀的很大,他死死攥着我的手,他说不出话了……”
方回闭了闭眼,声音虚弱:“他在哪儿?”
“医院不收,而且他一动就吐血,有个护士帮我打了火葬场的电话,已经送去火化了。”张红霞哽咽,“小回,以后就剩咱俩相依为命了。”
“相依为命?”尾音上扬,方回气笑,“好啊,我和你相依为命。”
做了伤天害理的事。
死了也该。
张红霞没听出方回语气中的不对,继续说:“你请个假回家吧,明天给你爸发丧,小回,你爸死了,你没爸爸了。”
“......”
“好。”
脑子里的耳鸣声终于渐渐消失,方回揉揉眉心,朝学校的方向走去。
边走边说。
“明天一早我坐飞机回去……直接回老家?”
“对,回老家,让你爸爸入土为安啊,我现在坐车去火葬场,把你爸爸的骨灰带回老家去,小回,以后只剩咱俩了。”
“嗯。”
方回应了声,挂断电话。
方大强的突然去世,让他本就迷乱的心,变得更加没有方向。
喝酒喝死了。
方回讥讽的笑了声,抹去脸上的泪。
平时不是没劝过他,让他少喝点,他非但不听,还说什么喝一点软化血管。
10天里有7天都喝的酩酊大醉。
不出事才怪。
还用自己儿子的身体换钱,丝毫不顾及自己儿子的死活。
如今惨死,也是报应。
方回擦去眼泪,抽出一根烟点上,在这刚下过雨的秋夜里,看着一辆辆车压着水花疾驰而过,嗖的一下消失在他视野中。
他的思绪,跟着飘飞。
钱树明说,难得糊涂。是不是真的该糊涂一点,让一切烦乱的事,跟着方大强的死亡而结束?
还有必要再追究下去吗?
往前一步是深渊。
好像。
真不如就这么算了……
方回抬起手,晃了晃手腕上的菩提手串,想起那个小道童的话。
——你男朋友一生三起三落。
三起三落?
自己第一次发迹,大概是10年前的高中时代,那时的自己意气风发,前途无量。
而第一次落难,就是紧跟着的10年植物人了。
第二次崛起,应该就是前段时间,考上北都大学的时候。
那第二次落难呢?是这段时间发生的这些事吗?
方回愣愣出着神,忽然,四周人多了起来,他回过神才发觉已经到了校门口,不禁自嘲:“竟然为这些迷信的事出神……”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还是回宿舍里好好睡一觉吧。”
到宿舍时,许库板板正正的坐在床上,仍然戴着那顶鸭舌帽,正捧着一本书翻阅。
方回凑近一看,竟然是《天工开物》……
片刻。
他摇摇头,去厕所洗漱。
睡前买了回S省的机票,照例打开手机免打扰,躺在床上没一会儿,眼皮便开始发重。
这一晚,他睡的很沉。
第二天醒来时,天光已明亮放光。
方回迷迷糊糊的扭头,见许库坐在桌前,仍在读那本《天工开物》。
“为什么看这本书?”
“......”
许库回头看了一眼,轻轻点头:“嗯。”
本就没打算听到回答的方回也不在意,拿上毛巾去厕所洗漱。
睡醒了。
那些乱糟糟的事又一个个涌来。
好多个瞬间,方回甚至希望自己不要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最好是失忆,忘掉这些事情,做个快乐且没心没肺的傻逼。
可惜。
擦干净脸,方回走出厕所,见宿舍门开着,而许库竟然不见了。
“这一会儿又去哪儿了?”
诧异着,方回踮脚朝阳台上望了望,也没有许库的身影。
他摇摇头,不再多想。
-
给钱树明发消息,在手机上请了假,方回一路来到机场。
可能是因为昨天下雨的事,飞机有些晚点。
上飞机时已经上午10点了。
方回这边刚坐好,旁边空座上,便来了一个同行乘客。
这人戴着鸭舌帽。
是许库。
许库看着方回,对上方回一双疑惑的眼睛,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
“......”
许库没回头,低头继续看那本《天工开物》。
方回一时间摸不清对方的路数,而没过多久飞机又起飞了,只得满心疑虑的坐好。
中午12点,飞机抵达S省。
方回随着人群走出机场外,准备坐着机场大巴回a市。
四处环顾时,只见人头攒动,已看不到许库的身影了。
“大概是凑巧吧......”
方回也不再想太多,上了机场大巴,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
突然。
身边的位置坐了人。
他睁开眼,又是许库。
“......”
“你跟踪我?”方回不自在的拉开些距离,“为什么跟踪我?”
许库大半张脸都笼罩在鸭舌帽的阴影中,闻言又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眼睛死死盯着方回。
方回咽了口唾沫。
下午1点,大巴抵达a市。
还要回林荫县,方回怕再遇到许库,干脆叫了辆顺风车。
没过多久,路边有人招手。
司机停下来,降下车窗问:“坐车吗?”
“坐。”
“去哪儿啊?”
“林荫。”许库站在路边,盯着车里的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