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太太强横反驳:“好看能当饭吃吗?”
“娶媳妇还能挣点儿,闺女纯是赔钱货,真金白银养那么大嫁到别人家去,娘家能捞着什么?”
哪怕在叶家人丁不丰的前提下,郑老太太都觉得养个孙女是浪费,每每见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当然,要换成孙子就另当别论了。
钱氏嘴上不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并且只针对含光,叶梦露那个亲生女儿还是靠得住的。
“那您觉得给多少压箱钱合适?”
要让郑老太太说一百两都多,乡下人家十几两银子就能娶个媳妇儿,还是能干又能生的那种。
到底顾忌钱氏所说的脸面问题,郑老太太割肉似的定下三百两的数目,另有两百两的衣裳、首饰等零零碎碎的嫁妆,加起来总共五百两。
就这还让钱氏叮嘱含光,“你得让她记住自己姓什么、从哪儿出的门子,别忘了回报爹娘的生养之恩。”
含光不拘小节的坐在她们房顶上,听下边儿把一个大活人约了几斤,拿钱的时候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钱的时候又让人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了,变脸这么快真的不会精神分裂吗?
生气?
她为什么要生气?
含光又不把自己当成这家的人,没有新娘上花轿是她们该考虑的问题,或者也可以指望一下那个叫春花的丫鬟是个有野心的。
怕再听下去思想受其荼毒,含光果断剪除意识流影响,人影一闪,离开叶家的深渊。
……
深夜,蹲在巷子里那张陈旧木门外盯梢的鲨海帮成员一个接一个打起呵欠,这个时辰也没什么人了,他们浅浅闭上眼休息一会儿应该可以吧?
咳咳---
江生面色潮红,裹紧薄如柳絮的被子获取微弱的暖意,一瘸一拐的下地点火盆,炭筐里就剩一层煤灰,他费力的挪到缺角断腿的木桌旁,想喝一口热水缓解咳意,然而粗糙白瓷茶壶里的水比屋子里的温度还要低,喝下便引起一阵更加剧烈的咳嗽,喉咙像刀刮一样的痛。
做完这一整套勉强维持生存的动作,江生眼神涣散的躺在木板床上,他是不是熬不过去了?
自三日前患上风寒,江生没钱买药买炭,更没有力气做东西吃,精神越来越萎靡,呼吸都开始费劲了。
江生不怕死,他现在这样活着本就生不如死,可他要是死了妹妹怎么办?
头顶的天看不清颜色,他还能等到伸张正义的一天吗?
寂静的房间里突然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你是在等天上掉馅饼吗?”
江生大骇,含光竖起食指示意他安静,江生张了张嘴,瞳孔骤缩,他怎么说不出话了?
含光向他确认,“能控制好自己不发出尖叫吗?能就眨眨眼。”
江生用力挤了两下眼皮,含光上前拔掉扎在他哑穴上的银针。
江生咳嗽了两声,用气音问含光:“你是什么人?”
含光不语,她就着微弱的月光看到江生半张脸都被毁了,那样的创口痕迹大概得是将他的头按在一堆碎瓷片上才能造成。
面容有瑕、身有残疾者不得为官,如若真相是她猜测的那样,此人恐和吴同知有深仇大恨。
含光故意试探,“你病成这样你主子都不给你请大夫吗?”
咳咳---咳咳咳---
江生一激动差点把肺咳出来,好容易喘过气来一字一顿的道:“我是人,不是狗!”
含光挑眉,“你的脸和腿跟鲨海帮有关系吗?”
江生浑身一僵,痛苦往事令他红了眼,恨极反问:“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究竟是来看好戏的还是那个狗官派来试探他的?
言行一致,微表情也没有做戏的痕迹,含光这才道明来意,“《群芳录》第五页柳树下的女子是你什么人?”
《群芳录》是那本画册的名字,乌漆麻黑的含光不好拿画像让他辨认,真要是此人作的画她描述一遍也能知道说的是谁,毕竟这两人还有几分相似之处呢。
仇恨化为震惊,江生眼神急切,迫不及待的追问:“你见过馨儿?她是我妹妹!”
果然,但含光的回答可能会让他失望,“没见过,我只是在追查罪证时发现了一点东西。”
她说了第五页背面那块土地的形状和面积大小,“这是你家的田吗?”
江生点头并纠正,“不是十四亩六分,是十五亩两分。”
换算成现代单位,1亩地是666.67平方米,1分就是0.1亩,可不是听老话误解1亩地只有3分大。
含光无声勾唇,美人是江生画的,花钿却是吴同知的手笔,他知道大小就好。
江生恨不能将吴同知剥皮拆骨,“那个狗官不仅抢走我妹妹,还霸占我家的地,他怕我上告就让外面那些走狗毁了我的脸,打断我的腿,日日在门口监视。”
江生说着说着哽咽起来,“他每多抢一个女子就让我过去画画,我不画他就用馨儿威胁我……”
江生知道自己恶心,他也不想和狗官同流合污,可蝼蚁尚有求生意,他是妹妹唯一的亲人,妹妹也是他在这世上仅剩的依靠,他们必须为彼此活着。
独身一人时只能压抑仇恨,江生在含光面前哭出所有委屈,一脸找到青天的庆幸,“你是官府的人吗?”
含光遗憾的摇头,“不是。”
江生失望,“那你斗不过他的,别白白送了性命。”
含光无奈轻叹,这人真是读书读傻了,就没想想她为什么能避开监视进来吗?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你要是知道他把抢来的女子关在哪儿就告诉我,这样你们兄妹还能快点报仇雪恨。”
江生很想告诉她,但是---“我不知道,他每次让我去画画都是蒙着眼捆着手,塞到马车里拉过去的,我睁眼就在一个大宅子里,根本记不清路。”
含光在脑中勾勒地图,“没关系,把你在什么地方蒙的眼、走了几个数、听到什么、闻到什么,能想起来的全都告诉我,地点我来找。”
江生将信将疑的回忆,未语先咳:“咳咳咳---”
含光听着麻烦,默不作声的给他一颗药丸子,江生不假思索的接过来就吃,结果还真好了不少。
江生一脸惊奇,“这是什么药?”
含光沉声,“先办正事。”
她打听消息还得买字画呢,他什么活都没干还想让她给他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