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英,今天又辛苦啦。”
一位气质端庄的中年女性,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接过林晓英递来的空盘子。
“谢谢老板。”
林晓英回以灿烂的笑容,手上也没闲着,熟练地整理着餐盘。
她系着的围裙前面,印着店铺的 logo,还有 “手工汉堡专卖店” 几个字。
“多亏了晓英你,咱们这儿的常客都变多了。”
“哎呀,哪能啊。”
“哎哟,是真的!”
这话可一点不夸张。对比她刚开始工作的两个月前和现在,店铺营业额几乎翻了一番。
好多顾客都打听林晓英的联系方式,甚至时不时有人约她出去,她有多受欢迎,就不用多说了。
而且她干活麻利,性格恬静,遇到问题还能妥善应对,周边店铺的老板们,都对这家香煎包店新来的兼职员工格外关注。
“晓英啊,要是前面那家咖啡店老板说招你做正式员工,你可别一下子就跑了,知道不?”
“哎呀,我不会走的。”
林晓英笑得眉眼弯弯。在她看来,做正式员工反倒麻烦。
实际上,她的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早上起床后,去做已经养成习惯的运动,从中午到下午,就在这儿打工赚点钱。
傍晚前,去参加设计培训,晚上就自己画画,忙得连轴转,根本没什么空闲时间。所以那种得投入大部分日常时间的工作,她是不会考虑的。
“咱们这儿时薪更高呢。”
“工资结算清楚,我心里反倒踏实。要是别的地方给得更多,您可得先跟我说。”
“行!肯定的!”
林晓英愉快地应着,做完剩下的活儿,便朝着附近的下一个目的地走去。
这里是一家设计工作室。
负责人是郑汉青教授的学生,运营着一个小团队,会看林晓英的画,还时不时给她介绍些活儿。
而且都是些大公司的委托,在这满是大企业办公楼的街区,工作室的租金都能轻松负担,由此可见业务量不少。
从堆积如山的工作就能看出,工作室老板的自信可不是吹牛。
时间一晃到了晚上。太阳下山,夜幕降临,林晓英混在下班的人群里,坐地铁回家,然后得穿过一条小巷才能到家。独自一人。
“是不是真该搬家了?”
她真的很讨厌这条巷子。每次走在这儿,心里就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脑海中浮现出被绑架的那段记忆。她本以为坚持一段时间,这种感觉会慢慢淡去,可坚持了两个月,还是没用。
害怕吗?当然怕,但还能勉强忍受。真正让她痛苦的,是那段记忆的最后画面,是杨帆赶来救她的模样。
没错,他的存在依然在林晓英的记忆里,投下深深的阴影,甚至让她连曾经最爱的炸鸡架都不敢碰了。
回到出租屋的那天,看到一年前没吃,被放在冰箱里长了霉的炸鸡架,她大哭了一场。
因为想起了在别墅里啃鸡架时的美味,那时的美好回忆,与如今孤身一人的现实形成鲜明对比,太过残酷。
曾经觉得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现在光是闻到味道都害怕,成了她想要逃避的记忆。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想起离开杨帆那天,他为了找自己,甚至报了失踪案,她心里就不是滋味。
据警察说,当时梁博文去警局的时候,满脸受伤的神情。
杨帆想必也差不多。虽然当时也是无奈之举,但自己确实太狠心了。
每天都沉浸在无尽的后悔中,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家门口。
“算了,还是搬走吧。” 经过一番纠结,林晓英决定搬家。
“还没来吗?”
“是啊,今天还是要一份香辣炸鸡对吧?” 面对总是一样的回答,杨帆的心情有些低落。
到今天已经两个月了,只要一有空,他就会去林晓英曾经住过的地方转转,最后总会来到这条步行街。
一开始对他有所戒备的小店老板,现在也熟络起来,面无表情地炸着鸡排鸡架。
“我琢磨了好久,那位客人是不是去别的地方了?”
“别的地方?”
“对啊,虽然不该我多嘴,但要是那位客人回来,肯定第一个就会来这儿。”
“……” 杨帆没有反驳,其实他心里早就有了类似的想法。
可他还是坚持来这儿,因为实在没有别的办法,而且只要闻到这浓郁的香味,就能想起和她的回忆。
—— 太好吃啦,我一直想尝尝,多亏了你,愿望实现啦。
去别墅那天,她一边啃着没啥肉炸得酥脆的鸡架,一边这么说。
她那么喜欢,可从那之后,自己却一次都没再留意过,自己这混蛋到底有多粗心大意啊。
这么没心没肺的自己,哪有资格说爱她呢?没有,绝对没有。
—— 我们出去玩吧。
两人开始亲密接触后的第一个周末,林晓英这么请求过。
这是合理的要求,毕竟说好休息的时候一起出去玩。
可自己却食言了,被她那柔软可爱的触感迷得晕头转向,把她留在了床上。像发了情的野兽,没完没了地向她索取,只知道重复那档子事。结果,她对自己的信任彻底崩塌了。
“鸡架好啦,15块。”
“对。” 终于,鸡架炸好了。
与此同时,等待的时间也结束了。
结账后,杨帆在离开小店前,像往常一样留下同样的嘱托。
“要是林晓英来了…… 麻烦您跟她说,就说我求她给我打个电话。”
“行,一定转告。” 小店老板的回答也一如既往。
上车后,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浓郁的香辣味。
要是能和林晓英一起去玩就好了,哪怕不是什么特别的地方,在江边上铺块野餐布,并肩坐着,都会幸福得想哭。
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要是她不让我碰她,我一定乖乖听话。
所以,就一次。
哪怕被她骂是狡辩,我也想当面跟她解释清楚,告诉她这一切都是误会。
“…… 你到底在哪儿啊?” 杨帆靠在方向盘上,长叹一口气。
冬天过去,春天来了。
时间是刚过午饭的下午,客人渐渐散去,店里稍显冷清,林晓英还在汉堡店做兼职。
“你看新上映的电影了吗?要不周末跟我一起去看?” 一位戴着大眼镜、脸蛋圆圆的常客笑着问。
虽说那副古怪的眼镜遮不住他可爱的模样,而且他外表收拾得也很整洁,但林晓英还是习惯性地微笑着拒绝了。
“不了,我太忙啦。”
真的很忙,这可不是借口。在实习的设计工作室,给她的任务越来越多,她忙得不可开交。
其实她也可以拒绝,但她从来没这么做过。因为她觉得,只有让自己忙起来,才能压抑那些思念的回忆。
多亏如此,她过上了工作狂的生活,即便搬了家,经济上也没什么压力。
不过,也只是经济上而已。
问题是她疲惫不堪的身体,被孤独压垮的精神,还有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麻木。
周围人都劝她休息,可林晓英根本听不进去。
“—— 你知道吗……” 客人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林晓英却听不太清。
声音是传进了耳朵,可内容却七零八落,在脑海里散开。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又涌上来了,脑袋一阵眩晕,视线也开始模糊,双腿发软,手臂颤抖。
摇晃间,有人扶住了她。就在这一瞬间,压抑许久的思念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 杨帆。” 不经意间,这个名字从她唇间溢出,像尖锐的针,猛地刺痛了她的脑袋。
她告诉自己要清醒,那个人已经不在身边了。
对,此刻扶住她的,是那位戴着大眼镜的常客。
“哎呀!这是怎么了?” 察觉到异样,从厨房冲出来的老板,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时,客人把林晓英扶到椅子上坐下,还端来一杯水。
“没事,可能是太累了。”
“哎哟,这怎么能没事呢?把手伸过来。” 老板抓住林晓英的手,用大拇指和食指紧紧按在她手腕上。
被举起来的手腕,解开扣子、挽起袖子后,客人不知为何倒吸了一口凉气。
“咦?这……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眼睛瞪得和眼镜一样大,像是看到了什么惊人的东西。
客人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连点的餐都没动,就匆匆跑了出去。
看着那被留在桌上的餐盘,老板和林晓英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要收拾掉吗?”
“…… 他连包都落下了,应该还会回来吧。” 正如老板所说,桌子旁边还放着客人落下的黑色包。
最后,他们决定先把桌子就这么放着,老板则继续轻轻按压着林晓英的手。
大概过了十分钟,林晓英的脸色渐渐好了起来。
“今天就提前下班吧,记得吃点助消化的药。”
“好。” 林晓英解下围裙,准备下班。至于吃药这件事,她很快就抛到了脑后,只想着自己还能勉强撑住。
就在她准备离开店铺的时候,刚才那位客人回来了。
“等一下!”
“嗯?客人?” 可回来的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一位穿着讲究、上了年纪的男士。
“先生!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没错吧!袖口内侧的缝线处有标记!”
“哎呀?真的啊!” 两人抓着林晓英的袖子,兴奋得手舞足蹈,就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你们…… 你们这是干什么?”
“没错,就是她!”
“对呀!”
“那我们走吧!”
“好!” 他们对林晓英的问题置之不理,只是翻来覆去地查看她的衣服,然后又急匆匆地离开了,仿佛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这次,那个黑色的包依然被留在了桌子上。
“客人!包!您的包!” 林晓英急忙追出去,可两人早已没了踪影。
到底有什么事这么着急呢?就这样,桌上的食物又多放了一会儿。
“…… 这是怎么回事啊?”
“哎…… 真是奇怪的人。” 老板和林晓英无奈地耸耸肩。
同一天晚上,林晓英结束了设计工作室的工作,正准备回家。
这时,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汉堡包店老板。
她好奇地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老板小心翼翼的询问。
“晓英,你到家了吗?”
“还没呢,怎么了?” 林晓英随口一问,电话那头传来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
不是老板的人小声欢呼了一下,老板则轻啐了一声。
这是怎么回事?
林晓英正纳闷,老板终于说出了真正的来意。
“你能来趟店里吗?刚才那两位客人在找你。” 啊,是那两位客人。早知道就说已经到家了。
可话已经说出口,收不回来了,林晓英只好转身朝店里走去。
“…… 我马上过去。” 汉堡包店离得不远,没几分钟就到了。
店里,坐着一个她熟悉的人。
“晓英,你过得好吗?”
那人笑着跟她打招呼,林晓英瞬间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