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做噩梦。”
“噩梦？”
“嗯呐，一闭眼，我妈走那天的场景就来回在眼前晃悠。” 他眼里蒙上了层阴影，满是深深的悲伤。
原来这就是他心里藏着的苦啊，林晓英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咬了咬嘴唇。
“我都不知道呢，每天都在你旁边睡，居然……”
“这正常，多亏有你，我现在都不会再半夜大叫着被吓醒了。”
是这样嘛？可这好像也没多大改变呀，不就只是不会叫着醒过来嘛。
“…… 你现在还做那噩梦不？”
“嗯，但不像以前那么折磨人了。” 杨帆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
这到底是谁在安慰谁哟？他就像受伤了还自己偷偷忍着的小动物，硬装着没事儿，看得人心里怪难受的。
“所以啊，我决定再去趟别墅，就为这…… 所以晓英你有资格去那儿。” 林晓英咬了咬嘴唇。
明明就只是合同绑定的关系，他却把自己看得这么重。
这让她心里既高兴，又有点过意不去。
车里又安静下来，一直到车过了收费站，出了魔都圈。
“…… 还有啊，刚才你问我的问题，我现在回答你。” 过了好一会儿，杨帆又开腔了，林晓英就眨巴眨巴眼睛。自己刚才问啥来着？
“…… 刚才的问题？呃…… 是啥来着？”
“你不是问我，过个二十年左右，是不是就能好起来嘛？”
“啊……” 对哦，都怪自己乱搭话，戳到杨帆的痛处了。
可他还是认认真真地回了。
“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就是……”
“就是啥？”
“要是晓英你愿意信我，愿意依靠我，别说二十年…… 就算更久，我也随时把肩膀借你靠。”
这心意来得太突然，林晓英都忍不住想闭眼装糊涂了。
哎呀！他突然说这话，叫人咋整嘛！林晓英赶忙假装镇定，笑着说：
“哈哈…… 哇，这可太让人踏实了！谢谢你啊。” 等等，自己该咋回才好呢？要是说错话，那可就糗大了。啊！有了！
“但…… 这恐怕不合适吧？杨帆你也老大不小了，指不定啥时候就结婚了呀。” 清醒点！可别瞎想！
虽说杨帆看着冷冷的，其实是个重情义的人，但也不能老这么依赖他，给他找麻烦不是。
“我会努力快点好起来的，肩膀嘛…… 感觉借我靠一小会儿就行。” 所以说，就一小会儿哈！就靠那么一小会儿。
这应该没啥问题吧？咦？他咋表情有点低落呢？
“你说的是这事儿？”
“啊？啥事儿？”
“…… 晓英，你有时候真让人没辙。”
“啊？”
“呼…… 没啥，就当你没听见吧。” 杨帆像是在强压着心里的情绪，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脸上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可车却比平常开得更快了些。
* * *
傍晚，太阳慢慢往西斜。两人比导航预计的时间早了点到地儿。
在那像画一样的悬崖下面，有个稍微突出来的石山背后，有座小房子，看着像个小动物蹲在那儿。
这房子虽然有些年头了，可还是白得亮眼，给人一种萌萌的、暖乎乎的感觉。林晓英一下子就像走进了童话世界，脸上也有了笑意。
“哇，真好看。”
“看来你喜欢这模样。” 杨帆声音里带着笑。从啥时候起，他变得爱笑了呢？记得刚见面那会，大概三个月前吧，根本想不到他会是这样。
林晓英努力让自己砰砰跳的心平静下来，把注意力往别处引。
“我们…… 在这儿住呀？”
“不是。”
“啊？” 嗯？不是这儿？导航上显示这儿就是目的地呀。杨帆笑嘻嘻地不知道给谁打电话。
“姜大叔，我们差不多快到啦。”
“好嘞，我都出来等着喽。” 电话那头传来挺爽朗的声音。听着年纪大概五十多快六十了吧。
车开到一个建筑跟前，果然跟林晓英想的一样，有个大叔出来迎接他们。
“快进来！好久不见呐，少爷。”
这大叔皮肤晒得刚刚好，高高大大的，身材很结实，脸上没多少皱纹，皮肤紧绷绷的，穿着打扮也干净利落，整个人看着特别精神，一点都不像这个岁数的人。光看气质，就像个在地方上悠闲过日子的中年大叔。
“啊…… 哟，大叔，您头发都白啦。” 杨帆看着像是挺心疼，眼睛眯起来了。
来迎接的姜大叔倒是不在意地笑了。
“这都二十年没见喽，少爷您可是越长越精神啦。”
“是吗？” 杨帆眼里满是关切，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林晓英看着这场景，大概猜到他俩关系不一般。
“姑娘也快进来，我是别墅的管理员姜志国，能迎接新客人，我可高兴坏啦。”
“啊？我不是啥姑娘……” 一直在后面看着的林晓英赶忙摆摆手。
突然被这么客气地行礼，她都有点懵了。
说啥贵客？误会啦，我就一抱枕替身而已呀…… 对吧？杨帆？
“这位是一直陪着我的人。” 啊，不对！这说的啥话呀？这不更让人误会了嘛！
“啊…… 以后还请您多照顾少爷呀。” 看吧！果然误会了！姜大叔客客气气地弯腰行礼，林晓英也只好恭恭敬敬地回礼。
慌乱中她脚步都有点不稳，这让她怪不好意思的，不过：
“呵呵。” 姜大叔好像觉得这挺有意思，笑着，一脸开心的样子。
那个…… 不是您想的那样啊。您可别误会呀。
“这可是个好消息，晚餐啥时候……”
“这事儿还没定呢。”
“啊？可是……”
“打住，别跟我爸说任何事儿。”
虽说这事儿有点让人哭笑不得，但林晓英还是有点失落。
果然，自己的事儿还是得瞒着。
不过她也没抱怨，她心里清楚自己就一抱枕替身，没资格提要求，也不该有啥期待。
问题是姜大叔这误会可深了。
“您要是问我，我肯定得说呀，更何况要是少爷的伴儿，那肯定得知道……”
“姜大叔，我不勉强您，只求您先别把这事儿说出去。” 杨帆再三叮嘱，林晓英在他身后没吭声。
虽说自己没做错啥，但两人这关系确实有点不清不楚，毕竟随时可能一拍两散。
决定权在杨帆手里，他爱咋咋地吧。
“……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行，我照办。” 杨帆的请求被应下，这事儿暂时算过去了
。这时候，太阳又往下斜了点，再过一会儿，估计就要躲到山后头去了。
山影子越来越长，把停车场都给盖住了。眼瞅着天就快黑了。
姜大叔开过来一辆皮卡，就停在附近。
“要是有行李，就搬到这辆车上吧，上去的路太陡，少爷您的车开上去费劲。”
“还要往上走啊？”
“对，这儿是我住的地儿，别墅在上面呢。”
“啊……” 原来是这样。就这房子都这么好看，那别墅不得美上天了？
林晓英都不敢想。就在林晓英要上皮卡后座的时候，她瞅见杨帆朝着他们坐过来的车后备箱走去。
“杨帆，你干啥呢？” 奇怪了，他不是说别墅里啥都备好了嘛？
“我有点东西得搬，晓英你先歇着。” 他正往外拿个冰盒呢。
这不是行李嘛！不行！林晓英赶紧跑过去，抓住塑料箱子的把手。
“该歇着的是你，你一路开车多累呀。”
“你别管，就你那小细胳膊，这东西太重，你拿不动。” 哎呀，瞧瞧这死脑筋的老板！他这是要把我当啥都不会干的人呐？
杨帆一点松手的意思都没有，林晓英也倔上了。两人正僵持着，气氛有点紧张的时候：
“小英啊！” 也不知道啥时候，姜大叔过来了，一把拿过那个行李，扔到皮卡车上，这场小风波才算结束。
“好啦！就这么着！小两口打情骂俏，等上了别墅，你们俩单独待着的时候再继续也不迟。”
“……”
“……” 林晓英和杨帆都愣住了，一时不知道咋接话，就只能尴尬地笑笑。姜大叔看着他俩这样子，好像觉得特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真好啊，看着你们这样，我就想起以前的事儿。”
“以前的事儿？”
“对，在少爷出生前……” 啊，难不成是杨帆爸妈的事儿？
说实话，林晓英还挺好奇的 ——
“姜大叔，我不爱听那时候的事儿。” —— 算了，还是不好奇了。
哇！杨帆生气了。虽说能理解他因为妈妈没了心情不好，但反应这么大，还是有点意外
。嗯，不太明白，说不定有啥隐情吧。反正这种事儿还是别乱掺和。
好像还真被她猜对了，姜大叔也不逗了，认认真真地道歉。
“知道了，是我这老头子多嘴了。” 说完就发动了车。
写着 “私人领地” 的牌子旁边，道闸升起来，露出的路又宽又平，一看就是平时保养得好。
—— 这地儿我二十多年都没来了，也没多重要。
可看这架势，和杨帆说的不一样啊，这儿肯定是个重要的地儿。自己居然能被邀请到这种地方？
林晓英心里与其说是开心，倒不如说压力更大。
—— 晓英你有资格去那儿。
说啥资格呀，别把我看得那么重要，咱这关系，连家人都得瞒着。
说白了就是合同绑一块儿的，以后咋样还不知道呢。她可不想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说实话，她现在都懵圈了。
杨帆对她的好，还有时不时感觉到的距离，到底哪个是真的呀？自己能贪心到啥程度呢？是不是太贪心了？人家给啥就接着呗，还想要更多，真不应该。
可她就是忍不住贪心，这咋整呢？这么一想，刚才杨帆说她 “让人没辙”，好像还真没说错。
“姑娘。” 叫她姑娘啊，这称呼有点怪。
林晓英平静地低下头。
“我叫林晓英，您别这么见外，随意点就行。”
“那可不行，您是贵客，得好好招待。” 姜大叔眼睛眯了眯，眼角挤出些皱纹。
可能是被夕阳和慢慢暗下来的影子衬着，后视镜里他的脸看着比刚见面的时候老了不少。
“少爷对您挺好的吧？”
“嗯，他对我可照顾了，我挺感激的。”
“别看他看着冷冷的，其实人可好了。”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相视而笑。杨帆在一旁皱着眉头，提高了声音：
“姜大叔，我就在这儿呢，您就别肉麻了。”
“哎呀，我这老头子就想夸夸少爷嘛！不然干活多没劲儿呀？”
“哼。” 姜大叔这么坚持，杨帆最后也没辙，闭上了嘴，脸上满是不好意思，倒不像是真生气。
“少爷每次来别墅，都会给我和我老伴带礼物呢。” 林晓英忍不住笑了，这画面她都能想象出来。
刚才换车的时候，她就瞧见杨帆偷偷放了个保健品盒子，估计差不多就是这种情况。
“明明是特意准备的，还非装成不是故意的，说是不小心碰到的，对吧？”
“呵呵，姑娘您也这么觉得呀？”
“嗯。” 看吧，这人性格还真没咋变。
“他送平板电脑的时候，还硬说不是特意买的，说是公司要报废的东西。” 这只是其中一件事儿，其实杨帆的体贴还多着呢，只是没说出来。
林晓英房间里那张办公桌椅，又舒服又新，他也说是公司要报废的，可上面连个划痕都没有。
林晓英嘴角微微上扬，杨帆的脸却一下子红了，一脸尴尬。
“…… 你咋知道的？”
“杨帆，那平板电脑才刚上市不到一个月，新得很呢，正常公司咋会当废品处理呀？”
“…… 啊！也是哈。” 他脸一下子垮下来，像个被拆穿谎话的小孩。
后视镜里姜大叔眼睛调皮地眯起来。
“噗！少爷，您说谎还是这么不咋地呀。”
“哼！” 杨帆有点尴尬，姜大叔强忍着笑。
但没忍多久，又开始讲起以前的事儿。
“姑娘，你不好奇我印象最深的礼物是啥吗？”
“好奇呀！是啥呢？”
“是一张在国内不好找的摇滚唱片，他看到我家里贴了演出海报，下次来就放桌上了。” 哇，看到就记在心上，杨帆还挺细心的。
“当时他找了啥借口？”
“他说在古董店淘来的，便宜货…… 那时候少爷才十岁呢。”
古董店？十岁？这哪像小孩干的事儿呀？
“姜大叔，别说了……” 杨帆脸都红到耳根子了。他越这样，大家就越想逗他。
林晓英和姜大叔在这方面还挺有默契。
“杨帆，你小时候还挺贴心的呢。”
“谁说不是呢，还有第二年的事儿，那才更有意思。”
“哦哦！快讲讲！” 十一岁的杨帆会是啥样呢？就在林晓英好奇答案的时候，“笃笃”，杨帆轻轻敲了敲车窗。
哎呀！他生气啦？没有，哈哈！他耳朵都红透了，可爱死了。
“…… 求你们了，咱能聊点别的不？” 听他这么恳切地求着，林晓英和姜大叔对视一眼，眼神里都透着同样的想法。
虽说有点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
于是，在到别墅之前，杨帆小时候的趣事就没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