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沙发上坐下,一时间,谁都没吭声,就这么静静坐着,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你咋样,还好不?” 杨帆打破了这漫长的沉默,轻声问道。
他这一问,就像打开了林晓英情绪的闸门,那些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哗” 地一下全涌了上来。
林晓英声音发颤,带着哭腔说:“…… 你这会儿问我好不好?”
“我瞅着你好像被吓得不轻。”
被吓着?就因为那个突然冒出来放高利贷的?
确实是被吓了一跳,可真正让她心里发慌的,还另有隐情。
“我能好吗?一点都不好!” 林晓英眼睛瞪得老大,看着眼前的杨帆,他脸上那惊慌失措的神情,让林晓英觉得陌生。
平日里,杨帆总是一副沉稳自信的模样,可现在却像个等着被判刑的犯人,脸色煞白,整个人都僵在那儿。
林晓英其实心里已经大概有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追问:“你是不是偷偷去调查我了?”
“……” 杨帆没说话,可这沉默,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有啥想问的,直接跟我说不行吗?为啥非得这么做?还说什么会等我自己开口,那你又为啥……” 林晓英嘴上虽然在责备杨帆,但心里也清楚,这事儿不能全怪他。
自己有机会的时候,也没主动跟他坦白啊。
可这股憋不住的情绪,就像脱缰的野马,根本不受控制,在她脑袋里横冲直撞,把她的理智搅得稀碎。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这是我的事儿啊,你就不能先跟我商量商量?为啥非要把本来我该感激的事儿,弄得我心里憋屈得难受?”
林晓英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有点前言不搭后语,可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
而杨帆呢,就那么坐在那儿,紧紧抿着嘴,一声不吭。
“你这人可真急死人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林晓英的声音都快喊破了,
“我也知道有些事儿我不该发火,可每次忍不住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啥滋味不?我感觉自己就像个不知好歹的大混蛋!”
“对不起。” 沉默了好一会儿,杨帆终于憋出了这三个字。
他的声音低沉又平静,可这可不是那种敷衍的道歉,而是透着深深的愧疚。
他就像个努力解释的人,不紧不慢地说道:“毕竟出了绑架那事儿,我实在没法坐视不管。在调查绑匪的过程中,一不小心就知道了那些事儿。”
这话,其实是假的。
从一开始,他就想把林晓英身上发生的事儿弄个明明白白,而且也确实这么干了。
林晓英这会儿心里乱得很,冲着他又质问起来:“你要是跟我直说,不就完了嘛!你可以跟我说情况紧急,让我无论如何都得听你说!说完了再安慰安慰我,这不就行了嘛……”
林晓英满心委屈,声音抖得厉害,就像受伤的小动物在哀号,到最后,渐渐被悲伤淹没。
“…… 你为啥非要在背后偷偷摸摸地做这些?” 她眉头紧皱,满脸都是痛苦。
就这么语无伦次地说着,突然,她又提高了音量:“在你杨帆眼里,我是不是特烦人?估计在你看来,我就是为了点钱在那儿瞎折腾吧!”
林晓英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这些日子一直被她压在心底的羞耻感和悲伤,一下子全爆发了出来。
在云邸的日子,一切都奢华得很。可对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的她来说,这种奢华反而让她觉得无比虚荣。
看着林晓英情绪失控的样子,杨帆心里一阵刺痛。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你。” 杨帆还是像平常一样,语气沉稳又温和。
他心里满是心疼,可这会儿的林晓英,根本听不进去。
她已经被汹涌的情绪彻底淹没,就像掉进湍急河流里的小船,身不由己。
“哼,你就会哄我,根本就是在说谎!”
“你咋就这么想我呢?”
“你说要帮我还债,还拿着好几倍的钱去找人家,却对我一个字都不提!” 林晓英的声音都快变成怒吼了,杨帆听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这说的都是啥啊?他确实有过帮她还债的想法,但根本没付诸行动啊。
可林晓英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
“在你眼里,我这被搅得乱七八糟的人生,是不是特可笑?”
没错,这才是最让林晓英觉得憋屈的地方。
在杨帆看来可能没啥大不了的事儿,却让她的生活天翻地覆,甚至让她放弃了一切,整个人都消沉下去。
要是别人听到这些,估计会说:这不是挺幸运的嘛,白得一笔钱,还能重新开始生活。唉,他们根本不懂,一直以来她承受的那些痛苦,就这么被忽视和否定了,这种感觉,哪能轻易就过去啊。
林晓英咬着嘴唇,泪水止不住地顺着脸颊往下流。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晓英……” 杨帆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轻轻帮她擦去满脸的泪水。
林晓英心里觉得有点好笑,他总是这么绅士,啥都自己默默扛着,还装出一副很酷的样子。
就在林晓英强忍着因为心里空落落而涌起的笑意时,
杨帆轻声问道:“是那个放高利贷的这么说的?说有人去找他帮你还债?”
“是啊,还说被拒绝了。要是没办成,好歹也跟我说一声啊。”
“…… 没办成。” 杨帆听到这个词,心里反倒觉得挺满意。
为啥呢?原因简单得很,要是这是别人搞砸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大概能猜到是谁干的这事儿。
肯定是那个整天只知道玩,把公司扔给老妈,自己到处闲逛的肖凌峰。
怪不得事情办得这么糟糕。
嗯,没办成也好,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那个不靠谱的家伙清楚知道,他在跟谁耍那些小心思。
这么一想,杨帆心里竟然有点小得意。
“晓英,我还没失败呢。” 杨帆从沙发上站起身来,重新穿上西装外套。
“所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呗。”
看着杨帆那带着祈求的眼神,林晓英心里有点来气。
他之前想咋干就咋干,现在跑来找她要机会?
林晓英一直觉得这事儿都是杨帆搞砸的,所以有这样的反应也正常。
“…… 反正你想咋做就咋做呗。”
“没错,但我肯定会把事儿办得妥妥当当再回来。” 杨帆一边说着,一边重新穿上皮鞋,按响了电梯按钮。
然后,他说:“我九点之前就回来,你琢磨琢磨晚上吃点啥,咱们晚点吃。” 留下这么个看似轻松的请求,他转身就走了。
“杨帆!”
“反正你都觉得我不会听你的,就当这是最后一次吧,听我的,照做就行。” 说完,电梯朝着楼下缓缓下降。杨帆心里带着一股莫名的冲劲。
一到停车场,他就上了车,给梁博文打电话。
“博文,是我。”
“咋样了?晓英没事儿吧?”
“嗯,她没啥事儿。” 梁博文一上来就问晓英的情况,杨帆心里有点不爽。
梁博文的行为其实没啥可挑的,完全符合常理,而且他向来就挺关心晓英,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可杨帆心里就是突然有点别扭。
他在心里暗骂自己 “神经病”,然后才进入正题:“你还在公司呢?这次必须把晓英的事儿解决了。等我再联系你,你把准备好的东西都带上,下来。”
“行,我知道了。”
“好,也不知道哪个蠢货敢在我背后搞小动作。”
这是个机会,一个能弥补之前因为想留住林晓英而犯下错误的机会。
唉,这种感慨先放一边吧。现在得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杨帆一边在心里念叨着,一边踩下油门。
他驶上还没到下班高峰、还没堵车的大路,不禁想起了和林晓英的第一次见面。
初次见面的回忆
那天,杨帆累得简直要散架了。身边陪着他的,是相识多年的梁博文。
“杨总,今天您就早点回去歇着吧。”
“不行啊,事儿还多着呢,忙不完。”
“我这既是作为您的秘书,也是以朋友的身份劝您。您现在手头这些事儿,下个月弄也来得及。听我的,今天就休息休息吧。”
梁博文在旁边唠叨个不停,杨帆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像平常一样,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倒是仪态没乱,可心里实在是烦透了。
梁博文却不依不饶,他太清楚杨帆现在这疲惫的样子意味着什么,也明白自己这会儿严肃的语气和氛围,杨帆肯定懂。
“你瞅瞅你现在这脸色,就跟两天没睡似的。”
“…… 是六天。” 杨帆没好气地纠正道。
唉,梁博文完全猜错了,居然是六天,这意味着他积累的疲惫比梁博文预想的多了一倍。
梁博文听了,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满脸都是震惊。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也不是完全没睡,每隔二三十分钟,或者一两个小时,还是能眯一会儿的。”
杨帆小声嘟囔着,心里想着,这有啥好大惊小怪的,自己失眠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要不,看看那边放着的新产品策划案,说不定看着看着,累了就能再眯一会儿。
可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手里正翻看的文件 “嗖” 的一下滑落了。
“…… 咋回事啊?”
“兄弟,昏迷和睡觉从字面意思上就不一样啊。你这状态,再这么下去可不行。”
“切!我的身体我自己还不清楚吗?”
“别废话了,出去!在太阳完全下山之前,赶紧出去走走,让身体好好合成点褪黑素!你要是真想睡觉,就对自己的身体上点心!”
就这么,杨帆被梁博文从办公室赶了出来,还被要求去合成什么有助于睡眠的荷尔蒙。
当时还是大白天,杨帆没地儿可去,只能顺着阳光到处溜达,或者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打发时间。
可这么过了好一会儿,不仅没放松下来,反而更难受了。
“…… 真他娘的要命。” 杨帆忍不住骂了一句。本应该平静放松的时候,他却被各种各样的味道包围。
老旧的柏油路面,散发着一股沉闷刺鼻的气味,路过的女士身上带着给狗狗用的洗发水和狗粮混合的味道,紧接着路过的男士留下了苦涩的烟味和旧衣服那股闷闷的气息。
还有不知道谁喷的空气清新剂,味道浓烈得像要把脑袋给炸开。
除此之外,各种乱七八糟的味道一股脑儿地往他鼻子里钻,他的嗅觉细胞不停地发出警报。
杨帆心里想着,干脆就这样昏过去得了,不管咋样,能睡上几个小时,肯定会好受点。
他心里下了个破釜沉舟的决心,可过了好久,这觉还是没睡成。
太阳下山后,又过了好长时间,行人身上传来了酒和下酒菜的味道。
杨帆彻底累垮了,于是他决定做一件一直以来都不敢做的事儿。
“要不把烈酒和安眠药一块儿吃了试试。” 这可是个众所周知,弄不好会出人命的事儿。
但杨帆已经顾不上了,睡不着觉的日子实在太折磨人,还有啥可在乎的呢?
他想起医生因为担心他,不肯给他增加安眠药剂量的样子,心里想着,反正怎么都是死,这无聊的日子,要是能摆脱长期折磨自己的失眠,还有那些好不容易睡着就反复出现的噩梦,这也算是个选择吧。
主意一定,他走进附近的便利店,在角落里的洋酒区拿起一瓶看着还合适的威士忌。
就在他走到收银台的时候,
“需要袋子吗?”
收银台对面的女士问他,就在这时,他闻到一股香气,这香气让他那疲惫到极点的精神,
猛地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