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蓁满脑子都是这段时间的事，听贺玉京说明日不用进宫，自然就想到他这几日被叫进宫的目的。
“陛下肯这么快松口？”
“祁瑜提起当年的事了？”
何蓁边说话，边自顾自地解腰带换衣服，根本没反应过来，贺玉京本意只是想逗一逗她。
好在贺玉京本身也只想嘴上逗一逗，并没什么其他想法。
听了何蓁这两句，一边心中感叹自家夫人聪明，一边酸溜溜道：
“夫人倒是了解五殿下。”
何蓁奇怪地瞧贺玉京一眼，不明白他这怪言怪语怎么来的。
“这还用了解？别忘了我是谁，知道的事情可不比你们少。”
贺玉京就笑，看何蓁的目光奇异。
“是了，夫人何须谦虚，你知道的可比我多多了。”
何蓁嗔他一眼，唤了金珠进来，贺玉京就不说话了。
等何蓁收拾停当，珍珠刚好遣人来说，可以摆晚膳了，夫妇俩就并肩朝膳厅去。
贺玉京没有问“秦娘子”身份做的事，只把这几日的事情点到即止说了，又感慨一番三皇子多行不义，来回折腾，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
“陛下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此时动作，为的就是传位之前，把该肃清的肃清，然后尽力保下其他殿下的性命。”
“没想到，最终还是这么个结果。”
“陛下想要兄友弟恭，想要大团圆，可他儿子们并不想。盛年时都做不到的事情，到了如今境地，怎么会觉得还能一切如愿呢？”
何蓁能理解皇帝的想法，只是对这个结果并不以为意，说话时就带了些漫不经意。
贺玉京打量着何蓁的神色，转回头看前方。
“你倒是挺站在五殿下那边。”
说完，想到什么，笑起来。
“那我应该庆幸，五殿下并无坐上那个位置的心思，否则夫人变政敌，可不是那么好玩的。”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贺玉京如今以玩笑口吻来说这事，但在今日之前，显然二人各自心中，都是有过思量的。
没有发生，也不会发生的事，拿出来玩笑就没了忌讳，何蓁便顺着这个玩笑，自然往下说去。
“夫妻变政敌倒没什么，就怕夫君输给我，最后大丈夫的面子过不去，要闹休妻来找补呢！”
这几日日日进宫，看起来只用在旁边站着当透明人，实际贺玉京的日子并不好过。
实在皇帝和祁瑜说的很多话，不适合他一个臣子听，时常窒息大气不敢出。
再来，谁都知道，皇帝这一举动是什么意思。
内阁老臣们求见皇帝不得，就来为难贺玉京。
还有那些站队各方的朝中大臣，也四面八方凑过来打听消息。
不知道是谁走漏风声，说太子的事和三皇子脱不了干系，两边的血缘族亲已经掐起来了。
剩下些曾经站队三皇子，如今眼看三皇子大厦倾倒，就来贺玉京这里试探口风。
那些人甚至连家中夫人都出动了，贺玉京这里打探不出来的，就想去堵何蓁。
偏偏何蓁比贺玉京更难堵，最终全部火力，都集中在贺玉京一个人身上。
再加上贺玉京本身身兼二职，因着京中连连出事，今年春闱被迫取消的一些相关事宜。
这段时日，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就寝的时间，贺玉京就没有一口气喘匀过。
到今日虽然算不得尘埃落定，好歹算是告一段落。
绷得太久的神经，很难在短时间完全放下，贺玉京同何蓁玩笑逗趣，为的也就是放松心情。
此时，看着对方无所顾忌同自己玩笑，明明言语间都是对自己的调侃，贺玉京却觉得整个人终于活过来了。
长吁一口气，贺玉京毫无负担道：
“别吧，你别是想休夫？”
说着，有些无赖地双手一摊，继续道：
“休夫也不成，我又没犯错，你休不着我。”
“当然，希望五殿下别太小气，最好封你个大点儿的官，能让我的软饭吃得舒服点儿。”
正经人做无赖相，也是怪好笑的。
何蓁就微微抬了脚，踢贺玉京小腿，被贺玉京灵活闪过，嘴上还有的说：
“这还没到尘埃落定的时候，夫人怎么就开始训夫了？”
何蓁瞪贺玉京一眼，没再理会正经人的突然作怪，正色道：
“祁瑜能帮四殿下，显然也是对对方认可的，没有人愿意当东郭先生和农夫。”
“要真是祁瑜有心，两人的交锋也该是君子之争，影响不到我们这些小老百姓。”
“小老百姓？”
贺玉京口中咀嚼一番这四个字，揭过这个话题，转头说起春闱的事。
“春闱取消，怀愚兄有同你说过什么吗？”
何蓁摇头。
“大概是哥哥知道我最近忙吧，最近信都来得少，来了也只闲话关心我一下，并不过多说那些。”
贺玉京抬头见已经到膳厅，就先住了口。
等两人安安静静吃了饭，漱过口，重新摆上茶水之后，才同何蓁道：
“那我回头给怀愚兄去封信，说说情况吧。”
“这几日见了陛下光景，再出点事情……也就这个夏天的事情了吧，……只能看秋闱时怎么说。”
贺玉京这话说得语焉不详，何蓁倒是听得明白。
经过妙法观主抢救，说是皇帝还能活个半年不成问题，但前提是要过得顺心畅意。
如今儿子接二连三的死，接下来还有长公主的事儿要翻出来，若是不愿装傻的六皇子，还要继续折腾的话，皇帝怕是很难顺心畅意。
贺玉京说到夏天，何蓁还是认为保守了。
这样来上两趟，皇帝能挺到入夏，已经了不得了。
只是这话何蓁不会去说。
她看出来了，贺玉京虽然没说什么，实际上对皇帝如今的凄凉晚景，还有对皇帝本身，是有一定感情的。
人与人的关系，本身就亲疏有别，无论别人怎么看皇帝，他对贺玉京是着实不错的。
贺玉京私下偷偷站队，贺玉京有自己的私心，同样不影响贺玉京对皇帝有感情。
无论是君臣之谊，还是知遇之恩，心情低落都是在所难免。
何蓁没有太多立场说什么，只能坐到贺玉京跟前，拉着他的手晃晃，以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