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阿东指了指张道人的尸体，脸色有些不对劲。
钟明回头一看，发现张道人额头正有一道璨璨金箓浮现，他眉头一皱，问贺安道：“这人是谁？”
贺安一愣。
感情你不知道他是谁？
“这，这是天师府张道长。”
“天师府？”
钟明三人都是一惊。
阿东阿西心中惶恐，“师兄，这……”
钟明心里咯噔一下。
妈个鸡，还天师府弟子呢，你这也太菜了吧？
跟我这儿碰瓷儿是吧？
果然近亲繁殖的全是劣质玩意。
还有这个贺安，你丫的一个儒教门生，凭什么请来天师府的人帮忙啊？
钟明狠狠瞪了一眼贺安，刚刚他还想要留下贺安以稳定军心，现在却恨不得把他活剐了。
现在天下即将大乱，茅山内部还有分裂之忧，这要是再跟天师府闹翻了，可真不好处理。
更何况，道教不管哪本法律，都把道士的安危看的极为重要，你天天骂神仙都没事，就是不能骂道士。
更别说杀道士了。
知法犯法，还要再加一等，受箓道士再加一等。
一来一去，这就离十八层地狱不远了。
可事情已然做下，如之奈何？
钟明急得不住踱步，心思急转。
妈的，也是我命不好，怎么总是碰到这种倒霉事儿？
忽然，他想到一个补救措施。
茅山，或者说整个道教都有大量的封建残余问题，甚至不能说是残余，因为这个时代清帝才退位两年，不封建才是见鬼了。
当然，这只是民国，后世不一样，后世不允许封建。
因此上，亲亲相隐，官官相护在这个时代就是理所应当的，维护自己的师弟，简直是天经地义。
石坚如此，九叔也如此。
两人为了维护自己犯下不赦之罪的弟子，甚至愿意舍命相搏，同门相残。
“唉，原来是我三山同道。”
钟明叹了口气，悲声道：“没想到天师府也有这般道门先锋，愿意以身入世，拯救众生于水火，实在是道德高尚，实为我辈楷模！”
此时那金箓已经凝结完毕，张道人的魂魄被吸了进去。
钟明见状，当即扑倒在张道人尸体前，先是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发现并不至于落泪，于是一咬牙，一拳捣在自己胯下，脸上顿时扭曲起来，龇牙咧嘴的，眼中泪花闪烁。
干嚎一声：“啊呀！痛煞我也！”
“呜呼！虽说战场之上，各位其主，本无对错，奈何时运如此，使我等同道相残，苍天呐！藏锋虽是无意，却致使同道陨落，乃道门罪人也——”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了一眼呆呆愣愣的阿东阿西，感觉这两个家伙不一定能像郭嘉一样那么有眼力见，于是道：
“——藏锋愿割发代首，以偿其罪！”
说完，钟明拔出腰间的小刀，拽下自己的一缕头发割下。
做完之后，偷眼一看，那金箓在原地飘扬逡巡，始终不离开。
钟明心下一沉，“阿东阿西，跟我一起行五体投地大礼，恭送道门楷模，优秀标兵，心怀天下，济世救人，慷慨赴义的张道友飞升！”
阿东阿西心中早就一团乱麻了，闻言不敢怠慢，上前跟钟明一起行礼。
贺安怔怔的看着，几乎不敢相信。
没想到天师府的名头这么好使！
这下钟明应该不会杀自己了。
他心中涌出一丝窃喜。
钟明行完礼抬头看去，却见那金箓依旧在原地盘旋，不由得眉头大皱。
有心试试能不能搞定金箓，销毁证据，却不敢出手。
符箓之法乃是太上老君亲自传给祖天师张道凌，用于管理地府和人间的秩序的。
不仅来头吓人，也是历朝历代道士们最后的保障，让他们无论在遇到何等妖魔时都能留下魂魄，绝不可能是他能打破的。
电光火石之间，钟明恶狠狠地望向了贺安，“说，你与张道友是何关系？”
贺安被钟明一看，不由浑身一僵，“张道长是我多年好友，受我之邀，特地赶来助阵，却没想到……”
哦？
钟明敏锐的注意到对方的称呼问题。
张道长？
这称呼有点过于生疏了吧？
“明知此次九死一生，为何还要拉我道门俊杰下场？”
钟明语气冷冽，连珠炮一般的发问：
“你究竟是何居心？受何人指使？有什么目的？”
贺安一呆，连连摆手，“冤枉啊，我只是……”
“还想狡辩！”
钟明怒喝一声，“好哇，定是你居心叵测，或是暗中为基督教做事，蓄意挑拨我三山弟子关系！”
“我没有！”贺安辩解。
“我懒得跟你争论，去和崔府君说吧！”
钟明突然暴起，少伤剑气如虹飞斩，在贺安头上一绕，他整个头盖骨就被掀飞，脑仁也被切成两半，往后倒去。
这下变化极快，周围阵中士兵都看得清楚，不由炸了锅，纷纷惊道：“大帅！”
“别动！”
见有些人已经要伸手掏枪了，钟明忙喝一声，手中掐诀，轰隆一道惊雷在天际炸响，“动则九族皆丧！”
众士兵登时怔住，不敢乱动。
他们都是贺安培养多年的布阵之兵，自然知道其中轻重。
“师兄，张道长是我……”
阿东这时候已经被这一连串的变动吓傻了，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再怎么热血激昂，在如此复杂的局势面前，都无计可施。
说话间垂着头，完全是犯了错后不知所措的孩子样。
阿西也上前一步，“师兄，一人做事一人当，张道长是我……”
“闭嘴！这里我最大，哪有你们说话的份儿？”
这俩傻小子。
后世这个年纪的孩子估计正备战高考呢，而阿东他们却不得不与这个肮脏的世界对线了。
很明显，钟明就是那个肮脏世界的一员，一个令人作呕的，成熟的“大人”。
“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基督徒想用这些下三滥的招数挑拨离间，挑起紧张，制造对立，唯恐天下不乱。”
钟明向右上方一拱手，“三山上真明鉴，基督一神教会亡我之心不死，我辈绝不会因此而心生怨怼，上当受骗，对方此举不过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钟明不过是胡诌乱扯，没想到因为说的情真意切，阿东阿西都信了，惊讶道：“基督？”
钟明沉重的点点头：“洪秀全知道吧？那时候啊……”
他把过往恩怨讲了讲，又提了一嘴自己在港城跟基督徒发生的冲突。
彻底在阿东阿西心中坐实了这件事。
张道人的金箓似乎也在倾听，等钟明讲完，倏然一颤，猛地向死去的贺安撞去，径直将其魂魄散成了一团阴气。
最后往下一落，没入地下，消失不见。
钟明奇怪地瞅了瞅，不由讶然。
这张道长性子倒是挺烈，就是有点……
嗯，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