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这几天的天气都不对劲呢!”
“对。那天上的星星,嗖嗖的飞呢!”
“你们不知道,那狗跳墙,鸡都飞上房了!”
“听说啊,海里的鱼都变红了!”
谣言以一种可怕的速度传播,越说越离谱。
广播员回到广播站,把地震海啸的消息告诉了站长。
“现在啊,全市都知道了,人家神州来的阴阳师,还搭了防震棚呢!”
站长见他说得真,考虑了片刻,怕背责任,不敢武断的下决定,当即骑上自行车,前去见市长。
一路上,全是神色惶然的民众,只言片语纸片般飞来。
许多人都觉得,宁可信其有,总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于是决定去城外搭建防震棚,最好还是上山去,以躲避海啸。
“都在说什么,刮大风、翻大浪,天崩地裂,天塌地陷呢!”
见到市长,站长神色已经慌张起来,“我看我们还是快做决定吧!”
市长大肚便便,闻言一拍肚子,“真有这事?”
站长道:“我亲眼看见的!外面的海水都红了,不少鱼都蹦跶到岸边了!”
市长额头见汗,细细密密。
长崎这种工业重镇,港口城市,一旦停摆,涉及的问题可就大了。
可要是真有地震呢?
站长给市长端了杯茶水,市长一品,味道似乎不对。
“这水怎么这么苦啊?”
“苦?”
站长接过一尝,感觉是茶味,但接受了心理暗示之后,突然觉得一阵恶心。
“哎呀,我觉得也不对劲!”
市长瞬间慌了。
征兆!
这绝对是地震的征兆!
长崎是帝国的工业命脉,出了问题他责任重大,首当其冲。
他想象着灾难来临,水淹长崎的恐怖场景,胸闷窒息。
恐慌的人们被从工厂中叫出来,被从农田中叫回来,密密麻麻,人头攒动,在市区街道来回奔走。
一伙激进的人闯进市长办公室,执勤的安保人员已经被人按在地上。
他们愤怒的指责市长。
“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通知我们?眼睁睁看着我们去死吗?”
“粮食,物资,蜡烛,煤油,帐篷,都得赶紧协调准备!”
有些人甚至挥舞着拳头,这是感觉到被欺骗后的愤怒。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市长赶紧安抚,但来回都是车轱辘话。
有没有地震还不确定,就算天塌下来,他也要沉住气,在没有上级命令之前,绝不能让“有地震”三个字,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市长安抚了众人,然后亲自前往物资仓库,身后跟着蜂拥而至的人群,偌大的阵仗,搞的所有人都人心惶惶。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七嘴八舌,以讹传讹。
更何况,市长亲自行动,这更加具有说服力了。
在港口的西洋商人们,火速收拾东西,坐船离开。
在当地有产业和工厂的,也迅速关门大吉,纷纷逃离。
事情越演越烈。
山上君从妻子口中得到了消息,不由大为震撼,偷偷看了一眼自己胳膊上的印迹,赶紧派人联系相熟的西洋商人,让他们带着妻子远遁别处。
然后自己火速来到了广场。
“小道长,马上要发生地震了!是不是法事的原因?”
他怀疑这是把邪神的目标转移到了这片大地上,两相斗法才闹出这种事。
“什么地震?”
钟明和阿东正在品尝寿司,闻言疑惑的抬头,“你胳膊上印迹还在吗?”
山上君扯开衣袖,“在呢。”
“那不就得了。”
钟明笑道:“我都没做完法事,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影响。”
山上君脸色大变:“那就是真有地震了!”
即使终止法事,也于事无补。
阿东愕然:“什么地震啊?”
钟明也是同一副表情。
山上君解释道:“长崎马上要发生地震了,所有人都知道了。我看还是先避一避吧。”
钟明眼神清澈,人畜无害的样子:“法事中断,就功亏一篑了,况且我们在广场,就是地震也没事,放心,接了你的委托,我们风雨无阻!”
“嗨呀,都什么时候了。”
山上君道:“我们这里只要有地震,就有海啸和台风,到时候天崩地裂!”
梁办见他说得煞有其事,好像深信不疑的样子,不由看向了钟明,心里也有点打鼓。
不能是真的吧?
阿东吓坏了,“师兄!”
钟明毫不在意,道:“哪有这么玄乎。”
山上君见劝不动,不由大急,破除诅咒还得靠他们,肯定不能让他们有事。
连忙道:“性命要紧,我已经派人在城外空地搭了防震棚,还准备了生活物资,你们还是先去避一避吧。”
钟明问一声:“谁说有地震的?”
山上君道:“上面通知的,还能有假?那海上的水都浑浊了,这是海底的沙子翻上来了,说明马上要有海啸。”
“好,宁可信其有。”
钟明收拾东西,“阿东,梁办,我们先去避一避。”
外面天下大乱。
恐慌的人群乱跑一气,不少警察,自己都乱了阵脚,只顾着带着自己家人出城。
听说港口军舰为了躲避海啸,都紧急停靠,舰队人员成建制的奔向高山——没有命令,他们不敢擅自把军舰开走。
钟明等人入乡随俗一样,换了如同百姓的衣服,大包小包的汇入人群,就像一滴水滴进了大海。
梁办落后一步,看向钟明的眼神是近乎疯狂的崇拜,他压抑着激动,低声道:“钟先生,怎么会这样?”
钟明摇头叹气,看着满街奔走的人,他想起了很多事,“个人发生精神错乱很少见,但对于群体来说,精神错乱却很普遍。通常谣言一起,人们就能把天掀翻了去。”
有群体凝聚力是好事,可只要有居心叵测之人一挑拨,群体又会蜂拥而起,掩盖真实情景。
即使后世信息发达了,一旦恐慌蔓延了,抢盐、抢蔬菜、抢退烧药这种事依旧会发生。
“他们会在城外等一夜吗?之后会发生什么?”
梁办问道。
“不知道。”
钟明摇摇头,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天一黑我们就行动,趁没人。”
他们晚上的任务很重。
东瀛的工业并不是资源集中型,而是离散型,分布散漫。
要想摧毁这些,就需要他们一夜之间在全市转个遍。
在这种情况下,工业设备可比人金贵的多。
即使今夜平安过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失去工作和饭碗。
这么大的损失,又会导致多少相关官员有连带责任?
这颗经济纽带的上下游,又会有多少人被影响到?
这可比一个个杀人,快的多。
也残忍的多。
可钟明还觉得不够,一次简单的愚弄,并不足以动摇这个目前的亚洲第一帝国。
必须要趁此,给予他们更大的打击。
低声吩咐几句,梁办悄然脱离队伍,消失在人群之中。
钟明眼神冰冷。
如同滔滔狂潮中,沉着冷静的棋手一样,看似漫不经心的几步棋走下,却悄然的影响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