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没来得及说话,因为杨淑芳听见动静跑出来,第一时间拉开陈大山就骂了:“陈大山你脑子是不是有病?一大早的,又是大喜的日子,你吼什么吼?!”
陈大山并没生气,从杨淑芳开始骂的时候他就低了头,等杨淑芳骂完,他低着头就朝外走。
杨淑芳却还不解气似的,又骂了句:“有病!”
陈大山光棍了三十五年,直到三十六岁才经人介绍娶了离婚带孩子的杨淑芳,三十七岁才终于有了亲生孩子陈星和陈旭。
或许是因为打了太多年光棍知道一个人过日子苦,陈大山对杨淑芳好到算是怕她的程度,在陈家杨淑芳说一不二,几十年如一日的当家。
这会儿骂走了陈大山,她又瞪向陈旭:“你在星星这屋干什么呢?马上裴家就要来接亲了,你还打扰星星,星星还要睡觉呢!”
“滚回屋去!”
经过这一打岔,陈旭鼓起的勇气便彻底泄了劲,他只看了陈星一眼,就也低着头走了。
杨淑芳这才进屋,脸上换了温柔的笑模样:“星星,你还困不困?还要不要再睡会儿?”
陈星干脆道:“困。”
杨淑芳到嘴边的话噎了噎,但随后还是坐在了陈星的床沿:“天就要亮了,困回头到裴家了中午睡吧,星星啊,咱们母女俩聊聊。”
陈星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她们母女俩有什么好聊的,她妈不用开口她都知道会说什么。
果然,杨淑芳先是表示了心疼:“我知道,让你嫁去裴家是委屈你了。你模样漂亮,性格又好,还特别能干,你本该嫁得更好的!”
“可你就一个哥哥,我们陈家也就小旭一个男孩子,你要是不帮你哥,你哥可怎么办呢?”
“不过星星你放心,你哥肯定会一辈子都记得你的好,以后你要是有需要,他也肯定会二话不说帮你的!”
“星星,你去了裴家,开始日子可能会不太好过,你……多忍一忍。”说到这里,杨淑芳的声音有些哽咽,“会好的,以后裴明岳如果醒了,你的日子就会好了!”
“而要是他醒不了,星星你也别怕,他如果不在了,妈一定去裴家接你回来!”
陈星看向杨淑芳的眼睛,就见她眼睛通红,有泪控制不住地滚了下来。
她的心像被针扎了似的刺疼了下,但随即,脑海里却闪过许多前世画面。
陈旭害得裴明岳成了植物人,裴家上门求娶陈家女儿,因为陈月已经定亲,杨淑芳为了陈旭,毫不犹豫答应把她嫁过去。
陈月跳出来抢着要嫁,杨淑芳却咬死不肯同意,直到陈月决绝的选择绝食抗议,她怕陈月有事才答应。
陈月跟人私奔杳无音信的时候,杨淑芳每回见她都会说:“你姐也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星星,你可不能忘了你姐,要不是她嫁给裴明岳,你怎么能嫁给纪胜成,过现在的好日子?”
陈月终于逃回来时,杨淑芳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她,勒令她不管在做什么都必须立刻回家。
而她回来后,杨淑芳抱着陈月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跟她说:“星星,你姐苦啊!当年她要不是替你嫁进裴家,怎么会过得这么苦?”
“星星,你得补偿你姐,好好补偿你姐!”
后来陈月在她的超市乱来,她气得把陈月踢出超市后,杨淑芳叫她回家却是要打她。
那会儿杨淑芳就好像只是陈月一个人的妈,哭求她没用后,就激动得对她又是骂又是要打。
“你这狠心的死丫头!你这狼心狗肺,有了钱就不顾亲情的死丫头!要不是月月,你以为你能有今天?你个臭不要脸的玩意,抢了月月的亲事就算了,你还对她这么狠毒,你还是人吗?!”
就是那次,她彻底和家里决裂的。
就是那次,她离开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陈星很快回神,看向正抹眼泪的杨淑芳,她的眼神一片冰冷:“别说了,我不想听。”
“说得再好听,也改变不了裴明岳就是个植物人。说得再好听,我还是得嫁,还是得去受苦。”
“别把我推进了火坑,还在边上拿糖引诱我,我是十八岁不是八岁,我也不傻。”
陈星的话说的杨淑芳哑口无言。
她瞪大眼睛愕然地看着陈星,刚想说几句陈月嫁去纪家不好过,想劝陈星拿出一百块钱的话彻底卡在了嗓子里。
门外突然传来了热闹的人声。
本地人嫁闺女都是早上男方来接亲,所以女方比较亲近的亲朋会在一大早就赶来,好能送新娘子一程,这是陈星的姑舅姨妈们来了。
杨淑芳被这热闹的声音打岔,这才回过神,抹了把眼睛,结结巴巴道:“星、星星,你坐着,我去看看是不是你姑姑舅舅他们来了。”
然后匆匆忙忙跑出了屋。
陈星轻叹,心口像被针扎一样的感觉彻底淡去。
陈星有三个姑姑两个舅舅两个姨妈,亲戚们陆陆续续到了,在她屋里看过她后,因为都是最亲的亲戚长辈,所以除了嫁得最好的小姑姑给了二十块钱压箱钱外,其他每家都给了十块钱的压箱钱和一块布。
前世这些都进了杨淑芳口袋。
因为这些都是需要还礼的,家里又困难,所以陈星也没要。
不过这辈子,她全都自己收了。
杨淑芳站在边上,有心想说家里还欠着不少外债,她是打算用这些还外债的,但想到刚刚陈星语气冰冷的指责,到底没敢说出口。
因为杨淑芳在陈家当家,所以两个舅舅和两个姨妈对陈星和陈月都一样,甚至因为杨淑芳更偏心陈月他们还更喜欢陈月一点,所以在陈星屋里站了几分钟后,就去堂屋给陈月送压箱钱了。
三个姑姑里大姑和二姑也很快去了,只有小姑陈桂花没着急走,等屋里只剩陈星和她自己的闺女何婉如后,她又拿出了五十块钱塞给陈星。
“星星,你拿着!”陈桂花按住陈星的手,不许她推辞,“别跟你妈说,自己收着,你嫁去裴家不比别处,自己手里多点钱才更安心。”
陈桂花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星星,要是以后有什么难处,记得一定要跟姑姑说。”
何婉如也红着眼抱住了陈星的手臂:“小表姐!”
直到此时,陈星才红了眼圈落了泪。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小姑和小表妹,前世小表妹嫁了个家暴男被家暴至死,小姑白发人送黑发人,年纪轻轻就疯了!
这辈子,她一定要救下小表妹!
门外突然响起了鞭炮声,跟着还有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叫声:“新郎官来喽!新郎官来接新娘子喽!”
听到这声音,陈桂花呜咽一声,一把抱住了陈星。
杨淑芳从堂屋奔出来,到外面看见来的是本村的裴家人后,忙跑回来到陈星的门口喊:“快快快,裴家来接亲了,星星你快换衣服梳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