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郝兽医长长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对孟烦了说道:
“烦了啊,额可是当爹的人呐!要是额儿子一封接一封地往家里寄遗书,还口口声声说着什么大战在即,铁定成仁之类的话,那额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赶过去看看到底是咋了,这孩子是抽哪门子风啦!”
说完这番话,郝兽医无奈地摇了摇头。而一旁的孟烦了听后,心中更加愧疚了。他狠狠地咬着嘴唇。只见他扬起手掌,毫不留情地朝着自己的脸颊扇去,“啪啪”两声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空中。打完之后,孟烦了的脸瞬间变得红肿起来,但他似乎并不在意这点疼痛,因为内心的煎熬远比肉体上的折磨更让人难以忍受。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龙文章正带着侦察小队的其他成员匆匆赶回营地,准备向祁天正复命。
终于回到了营地,龙文章顾不上休息,径直走进了指挥部。见到祁天正后,他先是敬了一个军礼,然后开始详细地汇报起在西岸所发生的一切情况。从遭遇日军袭击到与游击队的意外相遇,再到最终成功脱险,每一个细节他都讲述得清清楚楚,不敢有丝毫遗漏。
听完龙文章的报告,祁天正原本平静的面容渐渐泛起一丝凝重。他微微皱起眉头,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说道:
“这件事暂时先不要外传,跟兄弟们通个气儿,让大家都管住嘴巴。毕竟咱们旁边可还趴着个虞师呢,要是让他们听到风声,指不定又会闹出什么样的乱子来。他们和他们背后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在这种事情上大做文章,借机生事!”
“放心吧,旅座!弟兄们心里都有数,知道该怎么处理。”
龙文章连忙点头应道,表示一定会按照命令行事,确保消息不会走漏出去。
“行了老龙,这一趟也辛苦你们了,先带弟兄们下去休息吧!”
祁天正开口说道。
一夜悄然过去,晨曦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新的一天开始了。祁天正起床,完成洗漱之后,他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一旁的董剑身上,然后开口吩咐道:
“小剑,备车,去一趟医院。”
无论如何,孟烦了都是他麾下的得力战将之一。于情于理,他觉得自己都有必要亲自前往医院探望一番。虽说在原来的那个世界里,他对那个古板迂腐的孟老头并无多少好感,甚至还有些不耻,但这里毕竟不是同一个世界,而且目前为止那些事情也尚未发生。所以,他告诫自己切不可先入为主、戴着有色眼镜去看人。
没过多久,祁天正的那辆威利斯吉普车便停在了医院的门前。祁天正推开车门走进医院。刚一进门,他就看见郝兽医正与其他几位军医忙碌地为伤员们更换药物。众人见到祁天正的身影出现,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正要举手敬礼时,祁天正赶忙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各位不必多礼,继续忙你们的吧。我只是过来看看情况。哦,对了,郝大叔,烦了在哪里?”
听到祁天正的询问,郝兽医连忙放下手中的药品器具,快步走到祁天正面前回答道:
“祁长官,额这就带您过去!”
于是,在郝兽医的引领下,祁天正和董剑两人跟随着他穿过走廊,来到一间病房外面。此时,他们远远地望见孟烦了正静静地坐在病床边,双眼布满血丝,显然是彻夜未眠,一直守护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郝兽医微微仰起头,目光望向远方,带着些许感慨地喃喃自语道:
“烦啦这小子啊,可算是长心了!”
他那饱经沧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但与此同时,眼眸深处却流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羡慕之色。
如今的孟烦了已经实现了一家团圆的美好愿望,而郝兽医自己的儿子仍远在河南战场浴血奋战,归期遥遥无望,父子俩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见。想到这里,他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满是对儿子的思念和牵挂。
此时,祁天正静静地注视着站在身边这位略显落寞的老人,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郝兽医情绪上的波动。的确,在这动荡不安的乱世之中,又有谁不渴望能够与自己的家人团聚呢?
就在这时,屋内的孟烦了也注意到了门外的祁天正等人。他赶忙站起身来,快步迎出门。孟烦了先是向着祁天正敬了一个军礼,随后张开口准备说话:
“旅座,我......”
然而,他才刚刚吐出几个字,便被祁天正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好了,啥都不用说了,给你两天假,好好陪一陪你的爹娘!”
说罢,他用力地拍了拍孟烦啦的肩膀,以示鼓励,接着祁天正去慰问了其他伤兵。
第二天下午,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缝隙洒在了房间内,形成一片片细碎的光影。孟父终于从昏迷中悠悠转醒过来,他缓缓睁开双眼,眼神还有些迷茫和疲惫。孟烦了一直守在床边,看到父亲醒来,立刻小心翼翼地扶起他,并轻声开口关切地询问道:
“爹,您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孟父微微动了动嘴唇,声音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你母亲呢?她可好?”
听到这话,孟烦了连忙安慰道:
“爹,您放心,我已经把一切都安顿好了。母亲那边有专人照顾着呢,您就别操心了。”
接着,孟烦了像是急于向父亲证明自己的孩童一般,赶忙又说道:
“爹,如今您儿子在军队里也算是个人物了!长官对我十分器重,还提拔我做了团长呢!”
说着,泪水也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他紧紧握住父亲那只略显干枯的手。
然而这一次,令孟烦了感到无比意外的是,一向严厉刻板、动不动就训斥他,甚至总喜欢拿别人家更优秀孩子与他作比较的父亲,此刻却并没有如往常那般责备他半句。孟父只是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这个面容坚毅、但脸上却多出了几道淡淡伤疤的儿子,眼眶渐渐湿润起来,最终,一行清泪顺着他那微显皱纹的脸颊缓缓滑落。
或许真的是人只有在生死关上走过一遭之后,才能真正领悟到生命中的那些最珍贵的东西吧。
此时此刻,父子之间多年的隔阂与误解似乎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那份深沉而又真挚的亲情在空气中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