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明白了,原来驾车的居然是冯大帅的儿子。梁红英心想:怪不得呢!这人肆无忌惮,开车横冲直撞,草菅人命,将他人生命视若无物,慢悠悠开车都能把人压死,简直罪该万死!有钱有地位又怎样?难道就能无视生命吗?打更的老头也是一条人命啊!得知对方是冯大帅的儿子后,梁红英心中的怒火更盛。
原本,她对冯大帅印象不错。听镇长夫人说过,冯大帅对镇长管束严格。可眼前他儿子竟如此放肆,到底这大帅是什么样的人,又在她心中打了一个问号!梁红英正要去大帅府,偏巧碰上了冯大帅的儿子。“既然碰到了,就要会会他!”她打定主意,转头对看门的打手说:“好吧,你们去给我通报一下,我要见见他。”
几个打手一脸诧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嘴角撇得像月牙。一人直摇头,另一人啧啧连声,最终还是慢吞吞地往楼里走去。
等待期间,陆续有客人乘黄包车前来。他们衣着华贵,一看就是有钱人。这里显然是富贵阶层的消费场所,每个人进去时都满脸得意。梁红英暗想:“春满楼,春满楼,到底是有钱人的‘春天’,还是楼里姑娘们的‘春天’?”她心情复杂,丝毫不敢放松——待会儿见面,必须拿出百倍精神应对。
很快,通报的小伙子跑了出来。还没到跟前,他就远远招手,大声喊道:“快进去,快进去!冯公子对你很感兴趣,我跟他说来了个大美人,他兴致更高了!小丫头,进去后放恭敬些。冯公子地位可不一般,能见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梁红英冷哼一声,目光如刀,扫视了一圈门口众人。小伙子上前引路,带着她穿过小院,走进一座高悬彩带的楼阁……
进了这座楼,梁红英才知道什么叫做豪华。天堂般的场景里,金碧辉煌,屋子里灯火通明,灯盏将这里照得如同白昼。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对对正在交谈的男女。他们神态暧昧,拉拉扯扯,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梁红英打量着那些男客,老的、少的、胖的,个个穿着华贵。不用说,都是相当有钱的人物。她心想:有钱来干这些,倒不如把钱捐给抗战的将士们,大家拧成一股绳对付日本侵略者,不比在这里消遣强?
她强压着怒气,跟着打手一路登上二楼。二楼是一个个单间,墙体全部是木质镂空雕花。小伙子带着她走到最拐角处的一扇门前,敲了敲门,恭敬地说:“公子,那姑娘带来了,您要不要见?”
“砰”的一声,屋内像是有重物砸在桌子上,随后传来一声回应:“让她进来。”门被推开,一股浓烈的烟草味混合着酒气扑面而来。梁红英迈步走进去,手悄悄放在腰间,随时准备应对不测。
一进屋,她才看清楚,三张桌子将她围在中间。正对着的那张桌子上,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旁边还有个姑娘,面容清秀,打扮精致。梁红英心想:莫非这就是小蝶姑娘?再看左右两张桌子,也各自坐着一对男女,想必是大帅公子的朋友,守在他们身边的,是两位打扮妖艳的女子。
梁红英刚一站定,冯大帅的儿子就先开了口。他猛吸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说道:“好好好,果然是个漂亮的姑娘,你找我是想投怀送抱吗?”这话一出,屋里几个人哄笑起来。
梁红英听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恨不得冲过去一脚踹翻桌子。但理智告诉她要冷静,她开口问道:“刚才路上你压死的那个更夫,你知不知道?”
冯大帅的儿子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把没吸完的半截烟在盘子里掐灭,目光冷冷地看着她:“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来讨伐我的?”旁边桌子上的男人猛地一拍桌子:“小丫头,你不要命了?怎么敢这么跟冯公子说话!”说着,他从桌子底下拽出手枪,枪口对准了梁红英。
梁红英知道,现在硬碰硬不行,但心里的话不说不痛快。即便有人拿枪指着,她还是决定把话说完:“那也是一条生命,你们怎么能如此无视生命的存在?你们撞死的人,应该给个交代!”
冯公子“啪”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怒视着梁红英:“我压死的是你爹吗?关你什么事?车确实撞到人了,那老头喝多了非往我车上撞,我有什么办法?死了就死了,是他自找的!”
梁红英听着这些话,只觉荒谬至极。被压死的可不是小猫小狗,那是一条人命!看他承认得倒是爽快,可这种不拿人命当回事的态度,实在让梁红英难以接受,她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得颤抖起来。
“你们如此视生命如草芥,这太不像话了!”梁红英怒目而视,“我要求你们立即妥善安葬那老人,给其家人一个交代。”
冯公子听后,嗤笑一声,指着梁红英对身旁的男人道:“我还没见过这么执着的人!好好好,看你长得漂亮,我就给你个面子。一会儿我让人去安葬,再给他家里送两百块大洋,就当我道歉,这你总该满意了吧?”
梁红英心想,能争取到这一步也算仁至义尽,总不能真动手。她应了一声,转身欲走。不料,旁边桌子的男人突然拦住去路,谄媚笑道:“姑娘可不能走!冯公子都应了你的要求,你也得给个面子。我们公子就喜欢漂亮姑娘,既然找上门,怎么也得陪他喝一杯。”
梁红英傲然挺立,目光如利刃般扫过对方。那股正气让拦路者脸上闪过一丝惶恐。她转向冯大帅的儿子:“冯公子是想让我陪你喝酒?”
冯公子摇头:“我可没这么说,是他们说的。再说了,姑娘你能喝吗?我答应了你的条件,你若肯陪酒,我自然乐意,就看你赏不赏脸。”
听到这话,梁红英心中一动。既然对方是冯大帅的儿子,或许能借此机会打听父亲下落。她立刻换上笑脸,走到桌前,拿起酒壶先给冯公子斟满,又为自己倒了一杯,举杯道:“既然冯公子愿意妥善处理被撞老人的事,我便无话可说。希望你言出必行,不要出尔反尔。”说罢,她一饮而尽。
这豪爽举动引来周围赞叹。冯公子亲自挪过椅子请她坐下,梁红英也不推辞,在他身旁落座。冯公子打量着她:“姑娘,愿不愿意和我交个朋友?看你挺豪爽,我就喜欢结交有本事的人。”
梁红英浅笑:“公子怎知我有本事?从何处看出?”冯公子轻笑:“就凭姑娘这身打扮,我就知道你绝非普通人。”
梁红英抓住话头:“公子高看我了,我不过是曹府的一个普通小丫头。”此言一出,冯公子眉头微皱:“曹府?卧龙镇酿酒的曹府?”
见对方主动提及,梁红英急忙点头:“正是卧龙镇的曹府!我路过此地,见你压死更夫才找上门。”冯公子一脸惊诧:“大半夜你跑这里做什么?”
梁红英直言不讳:“我们府上的曹老爷被带到了大帅府,我想打听他的下落。”冯公子闻言,眼睛先是瞪大,又眯成一条缝,突然大笑:“原来是这样!好个有个性的丫头!你想打听曹正平的下落?问对人了!我听说他是私通革命党,被我父亲押到大帅府,现在情况不妙,脑袋暂时挂在脖子上罢了。”
梁红英心头一紧,却也意识到这是个机会。对方态度不算抗拒,或许能找到突破口。她镇定问道:“那大帅打算怎么处置我们曹老爷?”
冯大帅的儿子语气放缓:“这事我无权过问,我又不在军界。这种重犯都要送到省里处置,按规章办事。后续如何,我也不清楚,但打听消息倒是不难。不过,想救他可不容易,他可是革命党,造反的大罪,不是欠了钱,还钱就能了事的。”说话间,他指尖轻点桌面。
一旁的人见状,揉着鼻子,眼神暧昧:“姑娘,只要你会来事,打听消息不在话下。凭冯公子帮忙,说不定还能让你见到曹正平本人。就看你愿不愿意……”梁红英转头:“你这话什么意思?”那人坏笑:“只要你舍得陪冯公子一两晚,他一高兴,求求大帅,你们老爷也许就能给放回去!”
梁红英一听,眉毛“唰”地立了起来。但理智很快在她脑海中敲响警钟:别发火,别发火!如果他们能开个后门,让自己见父亲一面,这可是求之不得的捷径,天赐良机绝不能错过。你们给我耍心眼儿,我也给你们耍!既然他说有这个能力,不如就试试他到底能不能办到。
想到这儿,梁红英瞬间转怒为笑,媚眼流转,娇声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冯公子果然是有能耐的人!我就想问问,您真能让我见到我家老爷?”
冯公子的目光早已黏在梁红英身上,把旁边的小蝶姑娘忘得一干二净。他呼吸加重,眼神炽热:“这、这、这没问题!姑娘,你要是真愿意按他们说的办,我保证把事儿办得妥妥当当!”
“好!我同意!”梁红英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盏轻晃,“但我有个条件:今天我陪你喝酒,明天一早,你必须带我见到曹老爷。见到人之后,我可以再陪你一晚上。这个条件你要是答应,咱们就算成交;要是不答应,我现在就走!”说着,她作势就要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