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桓予闻言,竭力收敛,认真说道:“臣来向陛下禀告近日的动向。公主前去投奔的阮成连同杀害阮成的韩长安身上都有相同类的刺青,足以见得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假以时日,臣定能找出真相。”
章和帝更觉好奇了。
裴桓予从不是个会主动邀功的性子,更别提是专门进宫来讨赏。
“你将永安保护得很好,”他想了想,试探道,“朕有你,是朕之幸。”
裴桓予又道:“陛下厚爱,臣铭感五内。只是臣的未婚妻……”
章和帝恍然大悟,拊掌笑道:“朕说你今日怎么突然进宫来了,原来是为了这个。你且放心,君无戏言,待你找到她后,朕便封她为公主,替你二人赐婚!”
“只是,你当真不再考虑了?朕的爱女瑞嘉公主,连同这燕京城的名门千金,都可任你挑选!”
裴桓予认真道:“臣爱她至深,此生不会另娶,更不纳二色。”
章和帝怔愣了片刻,起身走到御书房内的江山图前,凝视了许久。
“朕年少之时,也曾打马过街,引得无数小娘子抛花相送。至今回想,朕都还能嗅到二十年前燕京城的花香,那些小娘子现在都该是当婆婆的年纪了吧。”
他冷哼一声,又道:“择一人终老,多美的想法!你就没想过,你的那位心上人,或许并不会钟情于你吗?”
章和帝目光冷厉地投过来,问道:“你二人多年未见,你当真还记得她的容貌?”
“又或者,她并不如幼时那般娇憨可爱,而是成了一名面目可憎的妇人,早就嫁了个粗鄙汉子,你也肯要她?”
裴桓予长揖而下,认真道:“故臣来此,只为求陛下恩典。无论她是何人,身在何方,陛下都不能因臣之故,不再赐婚于臣。”
如今的情形,对他已经是再好不过了,只要小心一点,不吓到夭夭和……章和帝就好。
她迟早会是他的。
“至于陛下所说,臣曾经无数次地想过,最终还是以为:若她为人妻,臣便设计杀了她的丈夫,再夺她为妻;若她面貌平庸,那更合适不过,臣不必担心她被人觊觎;她做不到的,臣都会替她去做。”
“臣的心上人是臣至今仍然立于这世上的意义。”
章和帝不耐烦地一甩袖:“罢罢罢!又是这些废话!朕不知道听你说过多少次了,听得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不过嘛,朕的这些良言也不是全无作用。”
章和帝复又坐下,冷哼着打量裴桓予,又道:“你一开始,还口口声声地说她绝不会长成朕口中的粗鄙妇人,结果现在自己还不是动摇了,还是怕她长得丑吧。”
“不过也罢,你如此坚持,又以小人之心度朕之腹,担心朕毁诺。朕便先下圣旨给你,待找到那女子后,你再把她的名字填上去。”
章和帝着人取出空白圣旨,飞快地填写好,扔给了裴桓予。
裴桓予接过后,再次谢恩:“臣谢陛下大恩。”
“哼!”
章和帝瞥见他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笑意,莫名烦闷得很,忍不住就道:“只是你要记住了,朕的圣旨是下给活人的,可不是给死鬼的!”
彼时裴桓予刚一立功,就将他的后宫给搅了个天翻地覆,捧着名册挨个挨个去寻人,可就是没找到那个名叫夭夭的小宫女。
要他说,夭夭这名字恐怕都是假的,否则怎会找不出人。
可是裴桓予偏就不信,立刻提出来要见后宫的娘娘们,望向他的眼睛红得跟什么似的。
但就是这么翻来覆去地找,也没有找到人,指不定就是死了。
他可不能允许裴桓予利用他的圣旨,抱着个牌位成亲,那他的脸还能往哪儿搁?
裴桓予毫不在意地应了:“臣谨记。”
他来此,只是为了给夭夭求个护身符,确保她无论如何都能无忧无虑地活着。
出了宫后,早有督察司的人在附近等着他:“司主,属下等人一一排查了韩长安的关系网。案发当时,他们都有不在场证明,只是有一个人有些可疑……”
裴桓予动作一顿,看过去:“是谁?”
“那人是韩长安的大舅子苏时章,给他作证的人是他府里的下人,这证词也就不牢靠了。而且苏时章那妹妹,这些天哭过很多次了,听说现在去了卫侯府,打算去取韩长安的遗物。”
卫侯府。
“小女子苏美仙,乃是府上侍卫韩长安的未过门的娘子。今日阿兄特陪我前来,是要取走他在府内的遗物,也好留个念想。”
宿檀玉刚一进门,就瞥见有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哭得梨花带雨。
而另一侧,面色苍白的文弱男人,正坐在她身侧的轮车上,眉目有些阴冷,像是有病在身。
“你也是命苦……”
卫平今日闲来无事,听说是府中侍卫的亲眷,便放了人进来,谁知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见到自家那个应呆在深宫里的侄女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瞪大了眼睛,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完,一直“你你你”个不停。
宿檀玉没把他放在心上,直接走向了苏美仙,递了手绢给她:“苏小姐还请节哀,莫要伤了身子。”
苏美仙抬起头,声音哀切:“多谢这位姑娘。”
她双眼红肿得厉害,却并未减损半分清丽之姿,反倒越发楚楚动人。
这样的风姿,又姓苏,让宿檀玉想起了一个传闻,问道:“苏小姐可是出自专贩卖药材的大皇商苏家?令尊经商有道,还时常为贫苦百姓施粥,捐资建义堂,人称苏大善人?”
苏美仙边拭泪,边低低地说道:“让姑娘见笑了,苏大善人正是家父。”
“以苏小姐的家世和姿色,就是要配世家大族的公子,也是使得的。如何会与韩侍卫?”
宿檀玉紧盯着她,出言试探道。
“你是何人?还请慎言!”
坐在轮车上的男人直接厉声打断了她,又呵斥道:“美仙已经伤心欲绝,你还要提起那韩长安,是想逼死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