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所言绝无半点隐瞒,请太后明察。”沈鸢道。
局面一时僵住了。
连太后也拿不住主意,究竟是红玉撒了慌,还是沈鸢在欺骗人?
正犯难间,李昭从殿外走进来,身上沾染了几分酒气,恭恭敬敬对着太后和淑华行礼,大笑道:“今夜真是热闹,连皇祖母也开始审案了?”
淑华没好气瞪着,不知道他又来凑什么热闹?
太后笑着睨他一眼:“你这泼猴,惯会取笑哀家。来的正好,帮哀家瞧瞧,她们两方,谁说的实话?谁撒了谎?”
李昭含笑的目光落在沈鸢和红玉身上,听完赵嬷嬷的阐述后,将笑意收敛,走到红玉面前问:“既是皇姐吩咐你将沈鸢带到寿康宫的,为何要带她走隐蔽又少有人烟的小道?是怕被人发现?还是有其他的意思?”
淑华眸中一顿,忍不住为红玉出声:“你这意思,倒像是觉得红玉撒谎,反认为沈鸢的话是对的?”
“沈鸢的话叫人挑不出错,且有人证。”
“你……”淑华一时哑口无声。
的确,沈鸢的字里行间,还真让人挑不出错来。
况且还有一个宫人为她作证,显然已经将红玉推上了风口浪尖。
“怎么不回答?”见红玉迟迟不回应,李昭再次问了一遍。
红玉瑟缩着肩膀,不敢抬眼去看淑华的示意,只低着脑袋回答:“回禀五皇子,是奴婢担心沈三小姐觉得寿康宫太远,所以带她走了近路……”
“红玉姑姑根本就是在撒谎!那条小道的出处通往辛者库,鲜少有人走过。若非奴婢要去夏霖园折花,也不会发现异样!”蒹葭及时出声。
红玉脸色一白。
李昭紧跟着又问沈鸢:“你所言,确无隐瞒?”
沈鸢举手发誓,斩钉截铁道:“民女愿对着祖母的在天之灵起誓,今夜如有半句谎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此言一出,太后便知她说的是否为真话了。
她将淑华的手轻轻的推开,坐直身子重新问红玉:“说实话,哀家不会严惩你。”
红玉咬着嘴唇急得快要哭出来。
她好不容易从王禄手中逃出来,还想严惩什么?
“太后娘娘,奴婢所言句句所实,是沈三小姐在污蔑奴婢……”
“给哀家一个她污蔑你的理由。”
红玉错愕,茫然无措,一时不知言语。
是啊,没有无缘无故的陷害,凡事总要有个缘由。
“奴婢……”她说不出来。
如此静静等了十几秒,连顾夫人的额角都浸出了不少冷汗,紧紧捏着手帕不敢帮着回答。
接着,太后深呼吸一口气,沉下脸来吩咐下去:“淑华的身边,不允许出现这样满嘴谎话的奴婢。来人,将红玉拖下去,乱棍打死。”
轻飘飘的一句话,决定了红玉的一生。
她惊慌到颤抖,忙抬头看向淑华:“公主,公主救救奴婢……”
“皇祖母,红玉侍奉孙女最是得心尽力,如果没有她,其他宫人就算再恭敬再懂事孙女也不想要!还请皇祖母看在孙女的份上,就宽恕红玉这一回吧!”
红玉是淑华及笄时就跟在身边的宫女,两人相处已经五六年,旁人自是不能比拟。
太后冷冷摇头,丝毫不愿意留情:“今夜这事儿,倘若哀家不知道也就算了。闹的沸沸扬扬,连金吾卫都出动了,又在寿康宫内审问,哀家不拿出点儿威严来,倒真让人觉得哀家这地位没什么权力。淑华,一个宫女而已,打死就打死了,哀家想要的是杀鸡儆猴看,今儿倒了一个,让底下的人都睁大眼睛瞧瞧,明儿便不敢再有人来犯!”
“赵嬷嬷,将人拖出去,在寿康宫外行刑!”
太后冷冽的声音让淑华浑身一颤,意识到红玉真的有可能会死时,她顾不得公主的威严,慌忙的跪在地上,拉扯着太后的衣角,低声恳求:“皇祖母,都是孙女的错,是孙女出的主意!跟红玉没有任何关系!你别伤害她,别伤害她!”
遇见红玉是最懵懂的年纪,也是在同年,她喜欢上了清泓。
跟红玉相处了多少年,就喜欢了清泓多少年。
那些曾满怀少女心事的无数个失眠日夜,都是红玉提着灯静静坐在床边陪着她。
还有被父皇责罚时哭泣难受的每个时刻,也都是她,只有她。
“淑华,你应该懂得作为一国公主的体面,为一个奴婢,值得你在哀家面前,在她们面前下跪吗?”
其实从一开始顾夫人提到红玉时,太后已经猜到了几分。
只是她不确定,因为淑华跟沈鸢并没有过节,李昭的话点醒了她。
红玉若真的光明坦荡,想要将沈鸢带到寿康宫来,为何不走宽阔的宫道?非要绕到相隔甚远的辛者库小路?
如此便不难猜想出她想做什么。
而沈鸢……
太后抬眸,眼中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沈鸢绝不是任人拿捏的弱女子!
“可是红玉她陪伴孙女多年,放眼宫中那么多人中,只有她独得孙女喜欢!还请皇祖母收回成命!倘若……倘若真的要责罚,孙女愿意代替红玉受过!”淑华的声音里已然带着一丝哭腔。
“公主……”红玉跪着爬上前去,与她抱在一起哭泣。
李昭的眼尾闪过一丝痛快。
他仔细观察着太后的神情,微屈的手指紧紧攥着,已经表示她不耐烦了。
淑华越是替红玉求情,越是触犯了太后的逆鳞,身处高位之人,最忌讳的就是感情。
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果然,太后已经毫不掩饰脸上的不悦,好在赵嬷嬷强行将红玉带下去,殿中也没有红玉的求饶声。
所有人都凝神屏气着,只有淑华低声啜泣。
“今夜之事,哀家只当做是红玉那丫头蛊惑了你,传出去也能维持你的的声誉。”
否则,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发动那么多人对付一个小小的沈鸢,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淑华匍匐在地,听着宫外传来的一声又一声的杖责声,默默垂首擦拭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