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今日早朝瞧着你父兄都精神尚可,你也不必过于担心。”赵行谨沉声道。
又叹气,“论规矩,父母亡故,你兄长应当丧居百日再入朝办事的,但眼下时情特殊,朕需要他操持接待西迟国使臣的事儿,就只能下旨,只准他丧居七日了。”
大靖的规矩,官员父母过世,需得居丧三个月才能再出京办事,入朝仍私居持服,尽三年丧礼。
如果因朝廷需要,不能居丧三个月,便会有皇帝下旨夺情起复,也就是守孝时不离职,以素服办公,期间不参加吉礼即可。
“国事也要紧,既然入朝为官便要以朝政为重,孝道自然要紧,但臣妾的母亲生前便是最温和体贴,疼爱小辈的,必定不会怪哥哥,再者,家里还有嫂嫂,带着侄儿侄女替哥哥尽孝呢。”谢玖道。
可嘴上是这样说的,心里却明白,赵行谨让谢惟早日回朝办事,定然不是真的因为看重。
的确,朝中如今赵行谨能用的人不多,但也不至于就要拉着谢惟这个要守孝的人不放。
“朕想着,你父兄都在朝中效力,你又在宫里侍奉,你母亲操持家中,又将你们兄妹教养的如此优秀,必定辛苦,朕打算追封你母亲为一品国夫人,也算是朕的一点心意。”
赵行谨忽然提起。
谢玖有些意外。
“一品诰命夫人?”
“你母亲是当的起的。”赵行谨道。
再者,封诰命夫人不是给男子加官进爵,追封一个过世的人,哀荣再多也影响不了什么,赵行谨也就不吝啬这些了。
谢玖反应过来,立即起身行礼,“臣妾替母亲叩谢皇上隆恩。”
“起来吧。”赵行谨摆手,目光柔和,“你自己也要保重身子,你母亲在天有灵,定然不愿见你这样难过伤身。”
“臣妾知道了。”谢玖唇角微微扬起几分,这回显得真心了不少。
重新坐下后,谢玖便主动提起了一件事。
“皇上,近日御膳房递上来了新菜单,是为着接待西迟国使臣的宫宴,新排的,但臣妾瞧着还是没什么新意,和从前的宴席差不多,不大能显出咱们大靖朝的风貌来。”
她说起这个,赵行谨面上倒是没什么变化。
只习惯道,“宫里的菜式花样虽多,但回回宴席,也都吃遍了,甚少研究出什么新的来,你也不必太费神,就按规格办便是了。”
这件事上他不为难人。
菜肴精美确实能提高宴席的质量和档次,但宫宴菜式的确难出新,所以就按旧制办也无所谓。
不过谢玖却摇了摇头。
“皇上误会了,臣妾不是想同皇上诉苦,只是有些个关于国宴菜式的想法,想征求皇上的意见。”
“你说。”赵行谨示意她继续。
谢玖便道,“往常的宴席,用的都是宫廷菜式,这口味、用料、做法、摆盘、规制都是有要求的,虽是味道上没问题,可也总是缺了些风味,这就好比小厨房里做的东西,比御膳房里出来的更精细,味道更好似的。”
“但国宴上菜肴预备的多,像小厨房里那样做,怕是太耗时,思来想去的,若要新鲜,又要顾及宫里的规矩,不如试着让御膳房的人,做民间菜肴试试?”
这个提议倒是让赵行谨开始有了兴趣。
在安陆州的时候,王府的厨子做饭就并不是很按着所谓的规制来,味道好,花样也多,禁忌少,确实比在宫里要吃的更舒服些。
“这倒是个办法。”赵行谨沉声道,不过又道,“但也不可太小家子气。”
国宴是要体现国力的,这点不能忘。
谢玖当即点头,“那是自然,所以这选民间菜式上来,也是要有要一定求的,而后让御膳房的人按宫规稍加改动一二,菜式的名称新换一换,另外,用料上都改进一下,想来是不错。”
“嗯,你看着办就是了,这想法是不错的。”赵行谨道。
谢玖应声,“臣妾先让下头的人做来看看,届时若觉得有好的,也送去承明殿给皇上过目,尝一尝如何。”
她安排的细致,赵行谨自然是没话说。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别的,赵行谨便就起身预备离开了、
正当把人送进院子里,就见晴芳脚步匆匆打外头走进来,眉头紧皱。
迎面撞见了赵行谨和谢玖从屋里出来,当即面色微变,退到了一旁。
“这是怎么了?”
赵行谨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晴芳的不对劲,开口询问。
“没,没什么,奴婢性子急,走的快,冲撞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晴芳慌忙跪下。
而这个回答显然没能让赵行谨满意,当即面上沉了几分,敛了敛眸,没言语。
谢玖见状,眉头微皱,“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忌讳。”
晴芳听得这个,抿了抿唇,才低声道,“那个逃走的,谋害夫人的劫匪头目,还是没抓住,他竟然还有新的假户籍。”
这话出口,在场人都是惊讶。
抓不抓劫匪的不要紧,重要的是假户籍。
大靖律法,户籍属于官府公文,这户籍造假就属于是伪造公文证件了,是重罪,会判徒刑或者流放,甚至死罪。
而晴芳口中用了‘还有新的假户籍’这句话,可见那遁逃的匪首伪造了不止一份。
普通的劫匪哪儿能有这样的本事,这定是在户部有人,才能如此方便行事的。
其中弯绕,赵行谨立时就想到了。
“罢了,我知道了,你且先下去吧。”谢玖面上显出几分恼恨又无奈的模样,摆手吩咐。
晴芳正要退下,却听得赵行谨道,“能弄到造假的户籍,这劫匪不是普通人,朕的户部里头怕是有人被钱财蒙了心,该清理清理了。”
闻言,谢玖抬眸看他一眼,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美眸都睁大了些,而后便是秀眉紧蹙。
“是臣妾疏忽了,竟没想到这层上,早些时候发现他伪造户籍,便该禀报皇上的。”
“无妨,你一心为追查亡母之事,不曾想到也正常,何况,这样的事在宫外未必是稀罕事儿。”赵行谨面色平静,但眸中却隐隐有些冷光,“朕先回承明殿了,改日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