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县衙里的那些弓兵虽会帮着县令撑场面,但绝不会去主动丢了自己的饭碗!
若然帮着威慑衙役,或是吓一吓自己人,他们定然会帮忙。
可若是涉及要和山匪打交道,或是要对付给他们开支的黄老爷……那他们便如同集体消失!
否则在这之前,除余厚恩外的几任县令,又是如何被山匪强闯衙门虐杀的?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沈砚早已料及县衙内会闯来草寇藏着,故才提前卖连弩给那些大户们。
现下这些个持弩者不是别人,正就是周三爷、武镖头、米面铺老板乃至其他掌柜的私仆们。
这些便已占得数量上的优势!
还有一批是先购置弩机的猎户们,他们也得到了沈砚的召集,此刻也都来为县衙出力!
打虎英雄的威名可不是白得的!
“今日,灭匪!”
沈砚沉眸,一声厉喝!
顿时箭矢如急骤雨点般呼啸疾驰!
光是箭矢一齐破空的声音,便让人耳膜撕裂生疼!
噗呲噗呲……
啊!!
“糟了,这是那个杀老虎用的箭弩!”
“撤!”
“快撤!”
那一众的草寇见状早没了刚才的那股得意劲儿,只赶紧的往县衙外跑!
然则,刚跑没两步,便又听到身后一声:“想走?”
片刻间,县衙外头聚集着不少持着水火棍的棍夫们!
少说也得几十人。
这些白役虽没有经受过严格的训练,甚至不算正规编制。
但要拿着棍子,拦住这些个土匪一盏茶功夫,怕都不是难事儿!
毕竟现下是冷兵器时代!
要达到武力值碾压秒杀,那可是极难的!
他们往前突破不了那些个棍夫的“打狗阵”,往后又是数不清的箭矢连续不断突突!
一时间,别说劫杀县令这活干不了,就是求饶的机会都已然不多!
才没多久,便个个浑身被扎得如同刺猬一般,皆都当街惨死!
转眼闹事者中也仅有一人活了下来。
那就是还举着旗帜的长髯男子,也即黄员外,黄万三。
不过他举着的旗,也已然被箭矢扎得看不清“杀狗官”三个字了。
沈砚倒来了几分兴趣,下了公堂,到了堂外。
看着此刻已然目光消沉,浑身战栗的慌老爷,他不急不慢地挎上其肩膀。
“黄老爷,虽说你在县衙里投资不少,可毕竟这衙门是公家的,不是你个人的,你随便带人就私闯进来?这可是属于犯法呀!”
“何况你还是有组织有预谋,勾结的还是黑恶势力,非法分子。”
“论起来,怎么都得罪加一等!”
“这样吧,念在你往日对县衙有功的份儿上,就罚你个抄家和株连九族套餐吧。”
“你说呢?”
黄老爷顿时眼睛瞪直!
方才还敢站直的腿,顿时便就发软了!
“沈大人,一切皆是因为赵县尉的胁迫,小人才就一时冲动,故而冒昧了些!”
“小人愿作一切赔偿,只愿全家老小能活下一条命来!”
“还请大人多多宽容!”
若是按沈砚上一世的套路,便是不跟这种人废话,直接送去阴司判命的了。
但毕竟现下时代是个大荒时代,并且那赵崇彪虽说人坏了些,但话说也没错。
县丞给沈砚看过现在衙门的开支状况。
由于人口凋敝,加上连年灾荒,还有山间闹虎的各种事。
没人种植田亩,每年的人头税都交不上多少!
故账簿里多是一条条的赤字,填补处也都是黄家给借来的。
而这前前后后打的欠条都已达到五六千两!
故沈砚既穿越到了这个时代,那也得向现实多少妥协些……
毕竟衙门里的兄弟们等着开支。
要做出任何对百姓有利的条例,也得建立在衙门库银充分的情况下!
不论怎么说,钱都是绕不开的话题。
“功过相抵,衙门欠你的钱,即日起便算平账了。可否?”
“当然没问题!”
“听闻我打虎讨赏的银两有两千两,却落入了你和赵县尉的口袋?”
“虽是赵县尉贪的,但大人可放心,明日我定替他平账!”
沈砚叹了声。
一码归一码,这些钱虽也是一种交易,但无非是各自平账,互不相欠。
若沈砚再多讨要,那他便和那些勒索钱财的山匪没什么区别了!
他心里头有杆秤。
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更也清楚,这每一分钱都不白来,都有其代价!
“行,今日之事,便暂且放过你。”
“但若再有下次,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黄万三暗自多喘了几口气,起码保住了身家!
不过他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又急着几步凑前沈砚跟前更近,看了一眼周遭又窃窃小声。
“沈大人……”
“小儿年纪小,确实有些不懂事儿……但家母视他为宝,日日念他,故还请大人念他乃是初犯相饶这一次,好成全小人这份孝心!”
“事后小人定会在家中严加管教,多加训斥教导!”
“大人若能实现小人小小心愿,小人亦可除大人所提及条件之外,多给县衙赠与白银万两以作滋用!权当替犬子给父老乡亲赔罪之用!”
呵。
要说只要这头一点,瞬间鸟枪换大炮。
确实还真是几分诱人的!
也怪不得许多上任县令,都躲不过这些糖衣炮弹……
沈砚笑着拍了拍黄万三的肩膀,转头看向了已然狼狈的黄文财。
黄万三一时几分会意,当即也冲着黄文财招手。
“傻小子,还不快过来给县令大人磕头赔罪!”
此话一出,县衙内衙役们一时都议论不已,有人表示理解,却也有人不免戏谑笑了。
看来这每一任县令,即便再有手段,都还是过不了黄老爷这一关!
而苦主龚柳氏不免浑身惊颤,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黄文财安然起身,又冲她蔑笑。
……还冲她冷盯着说了一句:“给我装疯弄傻是吧?等小爷出去,弄死你!”
那些百姓虽刚才被冲散了,可那白衣女子却没走远,她方才只躲到了墙根处。
此刻又有一大府丫鬟装束的女子急着赶到她身侧。
“您在这儿啊?”
“此间危险,快随奴婢离开吧!”
但那面纱女子却冲丫鬟“嘘”了一声。
“银杏,先安静一会儿。”
“待本姑娘听完这县令如何断案……”
那叫银杏的姑娘不好再做声,却是忍不住小声咕哝。
“有甚可看的……”
“必是这县令看黄财主给的银两多,最终仍是给开小灶,视我大雍律法为添私囊的途径。”
“什么打虎英雄?不过又一个贪官蠹虫罢了!”
但面纱女子只是沉吟片刻,更专注地看着状况,并不对银杏做出理会。
“沈县令,方才是我不对,冲撞了您!”
“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与我这等无礼小辈计较。”
“至于杀人之事,小的已知错,今后也定不再犯!”
黄文财几步到了庭外,在沈砚跟前郑重行礼。
黄万三接着也抱拳问及沈砚道:“县令大人,那小儿……我便先带回家去了。”
沈砚点头,但接着又道:“你家老太太既念及孙儿,就允许你将尸首带回去吧。”
黄万三愣了……
“尸首?”
沈砚撇嘴一笑,他上一世对付最多的便是那些个毒枭、财阀等。
这种所谓诱惑,早已在他这儿免疫了!
再说了他怎会不知,一旦收了黄万三这一次的贿赂,便是开了破例。
那下一次黄家再杀人使钱,他沈砚是管还是不管?
他费了那么多劲儿,可不是来当人傀儡的!
“废话!”
“欺辱良家,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沈砚喊了声:“刀来!”
铮的一声,吴大丙当即拔出腰间朴刀扔过!
没等黄万三反应过来,沈砚接刀翻腕,对着正跪着的黄文财脖子一刀撩砍!
噗!
血溅的黄万三满脸都是!
咚咚咚……
并且刀快,且劲儿正好,黄文财甚至没来及哭喊便被削开骨肉,滚地时还是吃惊的表情!
“既然知道是错,还敢犯?”
“我看你就是贱!”
“下辈子,好生学学做人吧。”
沈砚对着那已然分离的黄文财嗤了一声。
黄万三已愣在了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浑身颤抖得跟筛糠一般!
“都愣着做什么,黄老爷是咱们的财主,还是个孝子,正准备把孙子留给家中老太太呢。”
“还不快来几个人帮打包带回去?”
沈砚又冲着身后怔住的衙役们喊道。
接着,又不忘再黄万三肩上再拍了拍,道了声:“不用谢。”
衙役们来帮忙抬尸,但每一个对沈砚脸上都露着钦佩之情。
那龚柳氏也跟着到了沈砚跟前……
啪!
竟直接生硬地跪倒在地,五体投地地拜了拜!
“小女子替我自己以及我夫君,谢过大人!”
沈砚当即扶起她,只道:“你身子弱,别糟践自己。”
“穿了这身衣服,有些事便该是我做的。”
“咱得为人民服务!”
彼时就在不远处的面纱姑娘,却听着不免目光稍凝。
“为人民服务?”
“好胸怀。”
“沈砚,本郡主记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