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少扯松领带，水晶吊灯在祖母翡翠戒指上折射出冷光。
他看着桌角微微发黄的药瓶，喉结滚动：\"我说过不需要未婚妻。\"
\"三十岁还不成家，是想让董事会继续质疑你的精神状态？\"檀木拐杖重重敲击波斯地毯，老夫人枯瘦的手指划过他西装下那道陈旧伤痕，\"当年你父亲......\"
\"够了！\"玻璃杯在红木桌面震出裂痕，褐色药液顺着裂缝渗入木纹。
傅少凝视着药液蜿蜒的轨迹，突然想起十七岁那年，急救车顶灯也是这样在雨夜里划出血色长痕。
手机适时震动，特助发来第七位候选人的资料：崔恩敏，25岁，护工专业，母亲尿毒症晚期。
电梯门开时，崔恩敏正踮脚擦拭鼻尖细汗。
廉价衬衫在中央空调里泛起涟漪，她对着电梯镜面反复练习微笑，怀里的文件袋还沾着医院消毒水的气息。
\"崔小姐认为契约婚姻需要哪些必备条件？\"傅少将烫金合同推过三米长的黑曜石会议桌，腕表折射的光斑恰好落在\"每月五十万\"的条款上。
崔恩敏碰翻了鎏金茶盏，正山小种在合同签名处晕开褐斑。
她手忙脚乱掏纸巾，却发现对方雪白袖口早已准确避开所有水渍——就像他的人生永远严丝合缝。
\"我需要时间考虑。\"她指甲掐进掌心旧伤，那是上个月在便利店值夜班时被醉汉抓的。
病危通知书在包里沙沙作响，可当男人用评估珠宝的眼神掠过她发白的牛仔裤时，某种灼热的东西突然从胃里窜上来。
傅少转动婚戒样品的指尖顿住。
这个在十分钟前还因为找不到旋转门感应区而脸红的女孩，此刻正指着合同补充条款逐条反驳：\"探视权要加上我母亲的主治医师陪同，每月探望次数修改为......\"
落地窗外的梧桐叶扑在玻璃上，傅少看着她在阳光里飞舞的碎发，突然发现她耳后有颗小痣，和当年抢救室地砖上那滴血渍的形状莫名相似。
\"明天带户口本来。\"他按下销毁键，监控录像里女孩扶老太太过马路的画面化作雪花点。
当崔恩敏起身时，他鬼使神差地伸手虚扶，却只触到她背包侧袋里露出的半截诊断书。
电梯下行至二十三楼，崔恩敏摸到包里陌生的黑卡。
烫金房号在指尖发亮，她不知道这是傅少特助的试探，更没发现安全通道里闪过的摄像头红光。
签字笔突然在合同爆出墨渍，黑色液体顺着\"违约条款\"蔓延成狰狞的蛛网。
傅少皱眉扯下浸透的袖扣，金属刮擦声里，他仿佛又听见心理医生说：\"创伤后应激障碍患者的记忆，往往藏在最平凡的物件里......\"
崔恩敏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旧伤，消毒水与红茶混杂的气味在鼻腔里翻涌。
她盯着合同上被茶水晕染的\"违约赔偿五百万\"字样，突然抓起钢笔在空白处唰唰写下补充条款。
\"傅先生需要每周陪我去医院探望母亲三次。\"她将合同调转方向推回去，笔尖在玻璃桌面划出刺耳声响，\"每次不少于两小时，并且......\"
傅少抬手按住旋转的合同，鎏金袖扣刮起纸页边角：\"崔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他指尖敲在\"每月五十万\"的数字上，昂贵沉香木椅随着动作发出细微咯吱声，\"这是慈善拍卖会？\"
落地窗外的夕阳恰好在此刻穿过梧桐叶间隙，将崔恩敏睫毛的阴影投在合同附加条款上。
她突然起身解开衬衫第二颗纽扣，锁骨下方狰狞的缝合疤痕暴露在空调冷风里：\"上个月便利店抢劫案新闻，傅先生看过吧？\"
傅少瞳孔微缩。
那道蜿蜒的伤疤像条苏醒的蜈蚣，随着她急促呼吸在苍白的皮肤上起伏。
他记得特助资料里写着\"见义勇为奖\"，却没想到伤口离颈动脉只有三公分。
\"当时歹徒的刀差点击穿我的证件夹。\"崔恩敏从破旧的帆布包掏出染血的护士资格证，塑料封皮上的裂痕恰好停在照片里她的笑眼下方，\"所以傅先生最好加上这条——\"她蘸着冷却的茶渍在合同写下新条款，\"甲方必须配合乙方拍摄三张亲密合照，像素不低于2000万。\"
傅少突然发现会议桌的倒影很有趣。
女孩倔强的下颌轮廓与窗外摇曳的树影重叠，竟比他收藏馆里那幅《暴风雨中的少女》油画更生动。
当他意识到自己盯着对方领口看了整整七秒时，沉香木椅再次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如果我说不呢？\"他扯松领带起身，188cm的身高在崔恩敏头顶投下压迫性阴影。
祖母绿袖扣擦过她颤抖的指尖，昂贵的雪松香突然裹住消毒水的气味。
崔恩敏摸到包里皱巴巴的病危通知书。
母亲插着呼吸机的画面在眼前闪过，她突然抬脚踩上傅少擦得锃亮的牛津鞋：\"那您可能要准备两副棺材。\"染着圆珠笔渍的白球鞋碾在鳄鱼皮纹路上，\"毕竟尿毒症患者受刺激猝死的话，傅老夫人应该不喜欢葬礼晦气。\"
监控摄像头在屋顶无声旋转，特助盯着屏幕里几乎贴面的两人，默默关闭了老夫人病房的实时传输。
当他看到傅少突然捏住崔恩敏手腕时，手速飞快地截取了十八张不同角度的画面。
\"每周四次。\"傅少甩开她的手，扯下被踩出褶皱的西装扔进垃圾桶，\"每次探视要带李记的桂花糕——你母亲最爱吃的那家老字号，三个月前就该拆迁了。\"
崔恩敏猛地抬头，撞进他深渊般的眼眸。
那里有她读不懂的暗涌，就像此刻窗外突然掠过的鸽群，在防弹玻璃上投下转瞬即逝的灰影。
她突然意识到这场谈判从进门那刻就错了——真正被评估的人或许不是她。
当傅少掏出铂金打火机烧毁原始合同时，火苗在他指间跳起诡异的华尔兹。
崔恩敏看着他重新拟定的条款，突然发现\"亲密合照\"后面多了行小字：拍摄过程需佩戴祖母赠予的翡翠婚戒。
\"明天九点民政局见。\"傅少将黑卡插进她背包侧袋，指尖若有似无擦过诊断书上\"病危\"二字。
当电梯门缓缓闭合时，他突然伸手挡住感应器：\"崔小姐知道李记桂花糕的秘方吗？\"
崔恩敏看着显示屏跳动的楼层数字，没注意到对方尾音里罕见的颤抖：\"用山泉水泡糯米，要加......\"
\"要加枇杷叶。\"傅少松开手，电梯骤降的失重感吞没了他的后半句话。
崔恩敏永远不知道，此刻碎在她脚边的翡翠袖扣，与他父亲遗物盒里那枚染血的纽扣是相同材质。
而顶层办公室里，傅少正对着监控录像定格画面出神——崔恩敏弯腰捡文件的瞬间，后颈露出个月牙形胎记，与他锁在保险柜的旧照片上，那个抱着桂花糕朝他笑的小女孩一模一样。
傅少指尖敲击黑曜石桌面的节奏突然紊乱，窗外惊飞的麻雀撞在防弹玻璃上，羽毛粘在崔恩敏映在合同上的侧影。
他扯开两粒衬衫纽扣，露出锁骨下方淡青色刺青——那是集团股权代码，此刻正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
\"每周五次探视，每次配两名安保。\"他将钢笔甩向合同，墨迹溅在崔恩敏手背的烫伤疤痕上，\"但你要在社交账号发婚戒照片，屏蔽医院所有人。\"
崔恩敏用拇指抹去墨水，在补充条款旁按下血指纹：\"再加一条，李记桂花糕每周三空运到病房。\"她摸出震动不停的手机，icu欠费通知在屏幕炸开红光，\"现在签，否则我去找隔壁楼的王董——听说他儿子刚丧偶。\"
沉香木镇纸在傅少掌心裂开细纹。
监控摄像头转动时的电流声突然消失，整层楼的应急灯同时亮起。
他扯过合同划掉\"契约期一年\"，改成龙飞凤舞的\"三年\"，笔尖穿透五张纸页：\"明早七点，我要看到你戴着婚戒喂流浪猫的照片。\"
当崔恩敏抓起帆布包冲向电梯时，傅少突然掀开地毯暗格。
泛黄的儿童画从保险柜飘出，画纸边角沾着干涸的糖渍——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桂花糕，耳后月牙胎记在蜡笔涂鸦里泛着粉红。
\"把二十三楼监控替换成上周录像。\"他对着蓝牙耳机低吼，金丝楠木摆件砸向显示屏里崔恩敏的背影。
特助推门送药时，看见总裁正用瑞士军刀剐蹭手臂旧伤，鲜血顺着《暴风雨中的少女》画框滴在撕碎的童年照上。
暴雨突至，崔恩敏蹲在医院安全通道数现金。
黑卡在自动缴费机吐出八十万收据，她攥着诊断书在icu玻璃上呵气画画。
母亲监护仪的红点倒映在窗面，渐渐变成傅少衬衫上那枚带血渍的袖扣。
\"这算诈骗吗？\"她把婚戒样品套在输液架上，月光从戒圈漏进葡萄糖液里，\"但能买到三个月透析机...\"手机亮起陌生号码的短信，傅少传来的流浪猫照片上，翡翠戒圈正卡在奶牛猫尾巴根部。
当行李箱滚轮碾过凌晨三点的梧桐叶时，崔恩敏忽然驻足。
傅氏大厦顶层的灯光还亮着，在雨幕里晕染成她童年最爱的橘子糖颜色。
背包里突然震动的翡翠婚戒盒撞到止痛药瓶，清脆声响惊飞了便利店雨棚下的夜鹭。
而此刻傅少正站在古董钟楼顶端，看着监控里娇小的身影拖着行李箱穿过马路。
他腕间的佛珠突然断裂，檀木珠子滚落在崔恩敏电子合同的签名页扫描件上——那上面用茶渍画的乌龟，正巧趴在他亲手写的\"同床不同寝\"条款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