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士林也不想当初一二班的班长,竞选一结束都还没上任一天就跑去办公室向班主任王老师主动请辞”,说自己能力不行,还是让方小美同学担任更合适。班主任王老师当然很乐意,但方小美不乐意。
“王老师,我妈不让我当班长。”无奈之下,小美只得搬出了她母亲,您非要我当,那就先去说服了赵会计再说吧。
李士林最终硬着头皮接下了班长的担子,毕竟,在这所被同学们戏称为“戴帽子”的原小学上初一,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不过只是在这里待短短一年时间。他干得好不好,似乎也没多少人在乎了。换句话说,大家都觉得反正都是短暂的停留,爱谁谁呢。
在班级弥漫的消极情绪中,班主任王老师虽然内心很复杂,却又显得无可奈何。她从一年级起就陪伴这批孩子成长,每个孩子的笑容和努力都深深印在她心中。然而,面对这群即将毕业、迈向新生活的孩子们,尽管她心中充满留恋,但她明白这是他们必经的成长阶段,就像小鸟长大后总会离开巢穴,去寻找自己的天空。
她想,与其沉浸在感慨之中,不如调整好情绪,以更充沛的热情和期待去迎接新一届的孩子。毕竟,这是岁月的轮回、教育延续的常态,年复一年,不都是这样吗?唯一不变的,是她对每一届学生的关爱与期许。
而小美已经不去关注在意这些了,普通人家的孩子,在哪里上小学或是中学,家长也没有能力帮孩子解决,只能顺其自然吧。并且在他们看来,这些和家里也没啥关系,一切还得靠孩子们自己的努力才行,像小美二姐,不就是凭自己优异的成绩被一中特招进去的?
家居住的空间并不宽敞,虽然有两间正房,但每间屋子也就十几平方米大小,父母住在里屋,外间则是几个孩子共同的生活区域。小美和妹妹上小学之前,晚上也是与父母挤在里间屋睡的。但随着她们姐妹逐渐长大,就都搬到了外屋睡。小美她哥方锦程在家那会儿,在紧靠里屋那面墙睡,与姐妹们之间用一块粗布帘子遮挡,也算有了属于他自己的独立空间。
外间屋的地下有锅灶、取暖的小火炉、水缸以及平日用于写作业的饭桌和放米面的柜子。一到冬天,由于户外严寒无法在院子里做饭,家中整天都得生火烧饭,这让睡炕头位置的人倍感不适。
小美想,每晚睡最外边的大姐一定备受煎熬吧,自己紧挨着她睡,时常都能感受到身下的被褥因为热腾腾的炕面而变得干热。可即使是这样,她们也只能尽量的去适应。家里空间有限,谁该睡哪边,早被她母亲安排的明明白白。父母睡的里屋布置得也很紧凑,从炕西边一直延伸到窗前,摆放着从老家带过来的几只黄木小柜子。炕上正面墙,自东向西叠放着平整的被褥,每日一大早,母亲赵秀儿总是先不急于整理家务,而是先去外屋喊醒熟睡的孩子们,而还在赖床的小美就会听到母亲对大姐的责备声:
“玉儿!都说过你多少次了,起来先别急着叠被子,怎么老是记不住?快下地生火烧水!”
这一幕在他们家已是常态,哥姐妹们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的,争分夺秒地抢在上学前完成各自的穿衣、洗漱、整理书包用品。
母亲对大姐这般责备的话起初并未引起小美的过多关注,不过次数多了,她心中不免生出一份疑惑。于是有一天清早,小美见二姐方小莉正在门外专心致志地背着俄语单词,在屋里洗脸的小美连忙用毛巾胡乱擦了把脸,跑出去向她询问这个困惑她的问题。
正在背俄语单词的方小莉并未因被妹妹的打扰显得不耐烦,而是停下来耐心的解释道:“妈妈所以不让大姐起床后就立即叠被子,可能是想让被子里的气味散一散吧。”
她回答完奇怪的看着妹妹问:“你整天操这些心干吗?”说完便回屋收拾书包去了,留下小美独自站在门外,心里暗自佩服起她二姐来。小美觉得,她二姐方小莉知道的就是比她多,仿佛没有她不懂的事一样。
自那以后,小美每天早晨醒来都会提醒一下大姐,而方小玉从此也再没因此事被母亲训斥过。小美觉得她妈的做法有其道理,睡了一晚上,被褥里的毛絮和汗味捂在一起难以排出,若是一早就将被子叠起来,既不好闻,又不利于健康。
“莉儿,你去把窗户打开一会儿。”
到了冬天,不管外面天气有多么寒冷,她母亲总要经由孩子们把里外屋窗户都打开一扇通通风再关上。小美对此也没有异议,一夜紧闭门窗,空间又狭小,起床穿衣服、叠被子、生火做饭和烧炉子,这些灰尘都得尽快排散出去,不然家里面气味不好不说,还呼吸不到新鲜空气。
“美儿,你在院里杵着干什么?赶紧去里院挑担水回来,去晚了排队的人就多了。”赵秀儿朝外面的三女儿喊道。
小美立在院里不愿意动弹,昨天下午她明明见二姐放学回来已经挑满了水缸,咋还用她一早再去挑嘛。今天虽说轮到她挑水,可一般不都是下午放学以后的事啊,再说她早上哪有时间,万一去了里院,遇上排队的人多,她还去不去学校上课了?
见三女儿还在院子里踌躇着没有动弹,赵秀儿一下冲出房门,沉着脸呵斥道:“怎么啦,刚妈妈喊你去挑水没听到吗?今天不是轮到你了吗?”
“你哥像你这么大都能用大水桶挑了,看看你,三天才让你用小桶去挑一次水还这么费劲!”
“别叨叨了,我这就去,行了吧!”
小美见隔壁郝姑姑家有人要开门出来,忙跑回家戴上帽子和手套,然后去小凉房跟前取了小桶和扁担,担着两只空小桶下台阶出了小院。整天高吼二叫,她妈不怕丢人,她还怕呢。出来时很轻松,回来上台阶的时候还得放下扁担,一桶一桶的提进小院门槛。虽说费劲了一点,但小美觉得,他们住的小院还不错,晚上院门一插也挺安全的。
但这也不是绝对的事情。有一天半夜,小美起来下地小解,突然听到院子里有响动,她大着胆子撩起门上的窗帘一角朝外观瞧,骇然发现,院子中间冲他们家门口正立着一个黑影!小美立马吓的回到炕上轻轻推醒她妈起来去看。那几天她哥方锦程正好从乡下回来,与父亲在里屋睡。
“你谁呀?为什么站在院子里?!”
小美没想到,她母亲还挺胆大,也没先去里屋叫醒还在酣睡的父子俩,而是自己出声震慑贼人。不过被她妈这么高声一喊,小美再下去看的时候,院里真就不见人影了。
“你小便完了吗?”赵秀儿见三女儿慌忙爬上炕,忙提醒她道。小美这才感到尿急,忙又下了地,还好夜里她们不用去外面厕所小解,不然遇上刚才那种事,可没有她妈那种胆子对付。当然,睡觉前她们姐妹还是会相伴着去趟大院里唯一的女厕,总共三个厕坑的小茅房,里面连个照明的灯泡都没有,幸好有手电筒,一个上,一个帮忙照着亮。
小美去挑水的路上,不住在心里吐槽着她妈,“我哥用大桶挑水,还不是被你强逼着啊?他都在我面前抱怨过呢,就是因为用大桶挑水,才把腿压罗圈的,还好意思说?”
其实方锦程的腿也没他自己说的那么邪乎,只不过看上不太直溜罢了。介于她哥方锦程的遭遇,小美才不想早点用大桶挑水呢,当然,她就是再长大点,她也换不了大桶,她一女孩子瘦弱的肩膀根本挑不起来。现在他们家唯一能用大桶挑水的就是她哥了,她爸的腰不好,早把担子给了儿子。
小美很少一早被母亲喊着去里院挑水,她想,大概她妈是怕中午停水吧,放两桶水存着也好,最近他们银行大院总是三天两头停水,也不知啥原因,有时她们还会跑去街斜对面,小美的同学张蓝屏他们院里去挑水。张蓝屏家就住在取水的旁边,排队的人多了,小美还会被招呼去她家里暖暖手脚。
别看他们家只有一间屋子,但居住条件比小美好多了,人家只三个孩子,人口少,挣钱的人多,两个哥哥初中毕业后就自己做生意了,爸妈也都有正式工作,所以小美每次去她家都能混上好东西吃。
“小美,快到你了,赶紧的。”张蓝屏从炕上的大玻璃窗看了看,这才回头对正剥着花生壳的小美说。
“走了,明天见!”
“坡上滑,下坡小心点,明天见!”
“装一把回去慢慢吃吧。”小美出门前,张蓝屏又过来给她衣兜里硬塞了一把花生。因为住的近,又常来他们院里挑水,小美与张蓝屏的关系处的还不错,所以也没矫情,说了声谢谢就出去打水了。
自她哥方锦程下乡不在家住后,她们姐妹几个睡的地方可就宽敞多了,而且也自由多了,方小莉还把原来格挡的蓝色粗布帘解下来,横挂在了她们姐妹睡觉的头顶上方,这样一来,晚上既能挡风,又有了她们姐妹们的“私密空间”。他们住的这两间屋子炕沿上方的墙顶及两边墙体,都镶嵌着像过去时代那种木质雕刻,用布帘这么一挡,就像挂上了精美的帘帐,别有一番风情。
“太好了!二姐,到了夏天,我们还可以换成薄一点的纱帘,这样就再也不用害怕蚊子咬了。”
小美和妹妹在地下兴奋的直拍手叫好。姐妹俩的喊声召来了正在里间屋踩踏缝纫机的母亲。赵秀儿停下手里的活出来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说:
“还是莉儿的脑筋活络,我和你爸爸都没想到呢。”
“我也是看到同学家这样挂才想到的。”
从炕沿上跳下来的方小莉,并没有因为母亲的一句赞扬而沾沾自喜,很是谦逊的解释道。
“等妈有空就去商店扯块布,也把里屋挂一个。好了,今天周日,你爸加班也不在家吃,咱们中午就吃探花吧,小玉,你现在去把玉米面在盆里先发上,不然就晚了。”
“妈,怎么又吃摊花啊,我都有点吃腻了。”方小靓噘着嘴抱怨,但她妈只是瞪了小女儿一眼就又回里屋忙去了,这要是换成是小美说这话,她妈早就大声呵斥一番了。
“得了,摊花饼总比窝窝头好吃,挑什么挑啊?”小美在方小靓胖乎乎粉嫩嫩的小脸上捏了一下,瞪着她教训道。
“妈,你看啊,我三姐又欺负我!”
方小靓一边委屈的朝里屋喊着,一边想追过来也在她姐的脸上捏一下解气。
“美儿!赶快去挑水,怎么每次都得提醒你?”
怎么又轮到我挑水了?小美刚想上炕去看一会儿书,就听到里屋母亲的喊叫声,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三天一轮的挑水任务又轮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