荞麦又写了一封信给郑向党。这已经是第十封了,可是从他走后,一直杳无音信。她把信放进信封时,手不自觉地颤了颤。
";他肯定还在任务。";张大妮安慰她,";要不然早就来信了。";
荞麦点点头,把信封贴好。她知道他一定有原因,却还是忍不住担心。好在村里的事情让她没时间多想。
各家的兔子越来越多了。第一批小兔子早已换成了钱,现在各家多的一百多只兔子,少的也有几十只兔子。
这天,公社来了几个领导,看着一个个肥壮的兔子,连连点头:";好啊,这养殖搞得不错,得在全公社推广。";
话一出,其他村的人就像闻到腥味的猫,纷纷找上门来要买兔子。赵根生精明,要求每家留好种兔,小兔子,其他的按公社定价卖了出去。
";5块钱一只,";赵根生说起价格时腰板都直了几分,";这可都是好种兔。";
每家每户多的挣了一二百块钱,少的几十块钱,这可不是小数目,抵上以前一年分的的钱了。
";荞麦,";张大妮高兴地说,";咱家也卖了一百多块钱呢";
荞麦笑着摇头:";是娘有远见。";她想着等郑向党回信,一定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村里人尝到了甜头,养兔子更用心了。连平时爱偷懒的人都主动请缨去割草。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能看见提着篮子去割草的人影。
日子一天天过去,荞麦依然每天去给兔子割草。她喜欢看那些小兔子蹦蹦跳跳的样子,自己心里也畅快。
荞麦低头写信。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村里的变化:兔子越养越多,村里人干劲更足了,大家都盼着这养殖场越办越大......
她知道,总有一天,丈夫会回信的。她想第一时间把这些好消息都告诉他。
又过了两个月,";赵叔,你看这只母兔子,";荞麦蹲在兔笼前,轻轻摸着一只白兔子的耳朵,";都快生了,可这批大兔子出来,却没地方去卖。";
赵根生愁得直挠头,眼看着一圈圈肥硕的兔子,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可不是嘛,那会一听说镇上供销社收兔子,周边村子也都抢着养。谁能想到这才两个月,就都不收了。";
村里的兔子越养越大,一只只膘肥体壮,却卖不出去。荞麦站在自家兔舍前,看着这些雪白的兔子,心里一阵发愁。这可都是村里人的血汗钱啊。
";我家那几十只也愁死个人,";王婶抱着草料走过来,";昨天我男人还说,干脆杀了吃肉算了。";
";可不能杀,";荞麦赶紧说,";这一杀,不光亏了本钱,连种兔都没了。";
赵根生叹口气:";供销社说最多收五十只,咱们村现在少说也上千只待出栏的。这眼看着过了最佳出栏期,再养下去只会越亏越多。";
荞麦站在那里发呆,她记得郑向党走之前还夸她有主意。可现在这么多兔子出不了栏,她也犯了难。
晚上躺在床上,荞麦翻来覆去睡不着。平时这个时候,她都会写信给郑向党,可今天实在没心思。她得想办法,不能让乡亲们的心血白费了。
";要不去县里看看?";荞麦突然坐起来,";县里机关单位多,厂子多,食堂也多,说不定能找到销路。";
第二天一早,荞麦刚要出门,就被张大妮拦住了:";你这孩子,天还没亮就要往外跑,也不怕遇着坏人。";
";娘,您放心,";荞麦笑着说,";我就去打听打听行情。再说现在这么多兔子等着出栏,总不能干等着。";
张大妮看着儿媳妇的背影,又是心疼又是欣慰。自打向党走后,荞麦一心扑到养兔子上,现在兔子多了也愁。
";要不让大宝跟你一起去?";张大妮还是不放心。
";别让孩子跟着受累,";荞麦把围巾系好,";再说我坐大队的牛车去,很安全的。";
";那你等等,";张大妮转身进了厨房,包了两个刚出锅的包子,";路上饿了吃。我让你爹去问问你舅,看附近还有哪些供销社收兔子。";
荞麦接过还冒着热气的包子,眼圈一红。自从嫁到郑家,公婆待她比亲闺女还亲。现在村里人都为兔子的事发愁,她更得想办法。
";我晚上就回来,";荞麦把包子小心放进挎包,";您别担心。";提着两只样兔走了。
";路上小心点,";张大妮把她送到院门口,";遇到啥事就找公社的同志帮忙。";
赵根生在村口等着荞麦:";我把情况都写在这纸上了,你到了地方好跟人家说。";
荞麦接过那张满是字迹的纸,心里一暖。这是赵根生熬了一宿写的,字迹歪歪扭扭的,可写得很详细:每家都有多少兔子要出栏。
";赵叔,您放心,";荞麦把纸叠好,";我一定想办法。";
村里人都来送她,七嘴八舌地嘱咐:";荞麦,你多打听打听。";
";这兔子要是再卖不出去,可真要砸锅了。";
";你看能不能找到收购的老板......";
看着大伙焦急的样子,荞麦心里更加沉重。她知道,现在全村人的希望都在她身上了。
牛车晃晃悠悠往镇上驶去,荞麦掏出张大妮给的包子,咬了一口,眼泪差点掉下来。她得好好想办法,不能辜负了乡亲们的期望,也不能让公婆失望。
";向党,";她在心里默默说,";你在前线保家卫国,我在后方也得争口气。";
四周还笼罩着晨雾,但荞麦的心里却亮堂起来。她相信,一定能找到出路的。
到了镇上,荞麦先去了供销社。
";同志,我们村的兔子能不能多收一些?";荞麦拎着两只兔子的笼子,";您看,品质都很好。";
供销社的主任看都没看:";现在各村都在养兔子,收不了那么多。";
";那您给出个主意,";荞麦不死心,";这么多兔子,总不能眼看着砸在手里吧?";
主任抬头看了她一眼:";你这样,你去找找各单位的食堂,说不定他们要。";
荞麦眼睛一亮,连声道谢。她一家家地找过去,粮管所、农机站、百货公司......可食堂都说采购计划已定,最多只能买几只。主要是养兔子的太多了。
";同志,您再想想办法,";荞麦几乎到了恳求的地步,";价钱好商量。";
一上午跑下来,才订出去二十只。荞麦坐在路边喘气,掏出张大妮给的包子,已经凉了,可还是香。
";闺女,";旁边摆摊的大娘递给她一碗热水,";看你跑了一上午了。";
";谢谢大娘。";荞麦接过水,突然想到什么,";大娘,您在这摆摊,知道哪些饭店需要兔肉吗?";
";饭店?";大娘想了想,";听说县里有几家大饭店,不过得坐汽车去。";
荞麦一下站起来:";对呀,我去县里试试?";
";你一个姑娘,可别乱跑,";大娘担心地说,";要不让你男人陪你去?";
";我男人在部队。";荞麦说着,眼圈又红了。
";好闺女,";大娘拍拍她的手,";那你坐前面那辆公共汽车,到县城就是。记住,别耽误太晚,天黑前得回来。";
荞麦道了谢,赶紧去买车票。坐在颠簸的汽车上,她掏出纸笔,把要去的地方一一列好:国营饭店、机关食堂、招待所......
";向党,";她在心里说,";你放心,我一定能行。";
到了县城,荞麦才知道大娘说的";几家大饭店";在哪。她顾不上害怕,一家家跑过去。人家压根不搭理她。
眼看着太阳偏西,荞麦还是没找到大主顾。她蹲在路边直抹眼泪:难道真要让乡亲们的心血白费?
就在这时,一个趔趄的老人差点摔倒。荞麦箭一般冲过去,扶住了老人的胳膊......
她不知道,这个不经意的善举,竟成了转机。村里的兔子,就要迎来新的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