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傅明若仰面躺在床上,神情有些疲惫。
唐如面色苍白昏迷的场景,不断地在脑海中重复。尽管没有了王擒虎这种头脑空空的碍事者,尽管叫停了喻连的雅典娜计划,但是如如的未来,基地的未来,人类的未来,又在哪里呢?
才过了短短的一年多,她却早已回想不起末世前的日子。那些按部就班上学、找工作、谈恋爱的生活,就好像蒙着一层看不清的薄雾,在她生命中逐渐褪色。而从地铁站的那一天开始,她仿佛才真正地活着,血脉中的某些东西才真正被唤醒。
她有一种预感,当她找到这背后真相的时候,或许,也能找到这末世降临的蛛丝马迹。
“你还好吧?你看上去很累。”何峰从阳台上走回来,给傅明若递上了一杯水。
“没事。”她勉强冲何峰挤出一丝笑容,并不想把这些烦心事带给何峰。他们才刚刚争吵过,没必要再聊基地里的这些事。
“不早了,休息吧。你也累了。”
“我不累,我们聊聊吧。我们好久没聊过天了。”何峰躺在了傅明若的身边,侧头看向她,神情有些莫测。
他的手从傅明若的额头,沿着脸颊慢慢滑下,语带怀念:“你瘦了好多,晒黑了不少,就连胳膊也壮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是大学的时候吧。那时候的你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就好像我小时候养的波斯猫。我就在想啊,我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小猫。”
“其实你跟我谈恋爱之后,我听到了不少女生的议论。她们说你运气很好,有一个这么优秀的男朋友;她们说我们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但是啊,我身边的好哥们是另一种说法。他们说你是孤儿,没什么家庭助力能帮我在这个城市落脚;他们说你除了长得还不错,学的是文科,根本找不到什么赚钱的工作。凭我的条件,跟你玩玩也就罢了,真要结婚还是得找个白富美。”
他语气依旧温柔,却狠狠地撕开那些温情的假相,将两人的不般配一一道来。
“你想说什么?”傅明若挑了挑眉,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何峰并没有回答傅明若的话,反而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当然知道你配不上我。但是,我想我爱你。我曾经幻想过,我一天的工作结束回家,你坐在餐桌前对我温柔浅笑的样子。周末了,我和你就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公园野餐,最好是一男一女凑个好字。”
“听到了吗?他说他爱你!他爱你!他爱你!”
脑海里的声音又开始喋喋不休,但此时傅明若却没有露出任何痛苦的表情,仍然挂着一抹奇异的微笑,听着何峰的独白。
“可是,你变了。从你一棒子打爆了谢总的头的时候,我曾经爱过的女朋友就死了。”他的声音逐渐抬高,眼眶通红,“你变得自私、强势、野心勃勃,你只在意怎么在基地里往上爬,你只关心能带给你利益的人。”
“呵呵,那个唐如躺在床上的时候,你为了她上下奔走。而我,只是想要一次进化的机会,你却彻底剥夺了我的希望!”
癫狂的语气配上他颤抖的双手,任傻子都能看出他的不对劲,但傅明若却熟视无睹。她斜斜勾起嘴角,对脑海里的那个声音讽刺道:“哇哦,他真的好爱我啊。”
何峰上下打量着傅明若的神色,微微皱起了眉头,翕动着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在奇怪我明明喝了你的水,却没有中毒?”傅明若瞪大了眼睛,一如他最初相见时候的纯真。她终于展颜,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笑得甜美:“原来如此。”
“原来这就是你想杀我的原因。”
“我......”何峰的脸上挂满了惊乱,他没想到事情并没有如计划般那样发展,一时慌了神。
“谢谢你的自白啦。”傅明若将手指竖在他的嘴唇上,压住了他还未组织好的狡辩,“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么清醒,原来,我们之间根本没有爱情。”
“你说你爱我?你爱的只是宠物,只是花瓶,只是你自我意识的投映,只是虚幻词藻堆砌出的假象。”
她冷哼一声:“知道吗?是你配不上我!即使没有末世和异能,即使我们只是普通现世中的两个普通人,你也配不上我。因为你只爱你自己,却想要用不存在的爱情来向我勒索,勒索我的青春、我的真心。”
“你的演技真的很差劲,我很早就发现了你对我的不满,甚至是恨意。但我从来没想着先放弃你,知道为什么吗?”
看着何峰一头雾水的迷惑神色,傅明若忍俊不禁,哈哈笑了起来:“因为我是恋爱脑啊。我以为我对你有爱情,我以为这爱情能够拯救一切。”
她擦去了因大笑而沁出的眼角的泪,冷漠地吐出一句话:“你真贱啊。根本配不上我的一丝真心。”
何峰听着话音,心中大感不妙。想起了郑晓静的承诺,他咬咬牙心一横,冲站在一侧的傅明若飞扑过去,嘴里还大叫着:“是你逼我的!”他的手紧紧攥着尖刀,就要往她的心口扎下。
谁知,傅明若却连头也没回,直接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何峰咬牙切齿,用尽全力,刀尖却不能再下移半寸。“啊——”他几乎要被逼疯,“我也要成为异能者,我要杀了你——”
“啪。”一声巨响从耳边传来,待何峰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头已经被傅明若扇向一侧。她紧紧掐住他的脖颈,就像是握住一只玉瓶,他只能从喉间发出低低的呜咽。
“这个场景在我梦中出现过无数次,每一次梦醒,我都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因为我不想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傅明若轻轻拭去何峰眼角因恐惧而流下的泪水。她感到手下的喉结在疯狂地滚动,显然是何峰急着想说话。但她,再也不想从他的嘴里听到那些可笑而无耻的话。
“再见啦,我的‘爱情’。”
傅明若的手微微用力,感受着呼吸从指尖流逝。原来打碎一只玉瓶是那么容易。
幸好,她不是小猫,也不是玉瓶。幸好,她现在站到了不会轻易粉身碎骨的地方。幸好,她并不爱他。
“其实我也只爱自己,谁想杀我,我一定会先杀了他。”
她听着脑海中传来的滋滋电流声,语带笑意。
“你的计划失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