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若闻言,却没有露出一丝恼怒的神情,她脸上的悲色也消失了。
她缓缓走到被押解着跪倒在地的高济面前,轻笑了一声,突然抬手狠狠甩了他两耳光。
高济的脸颊顿时肿了起来,嘴角也溢出了一丝鲜血。
“我做人的准则就是以牙还牙。你打我一巴掌,我还你两巴掌。这个买卖,你做得不亏!”
傅若紧接着又开口,用最轻柔的语气给了高济致命的一击。
“你看看这是谁?若非让你相信,万事尽在你的掌控,又怎能诱得你亲自出城来截杀我呢?”
从队伍的末尾,缓缓走出两匹马,而马上正是安然无恙的哑婆母女。
高济登时目眦欲裂,他居然被这个臭丫头使计骗过了。
当看到两具烧得面目全非的焦尸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是最后的赢家,谁知一切竟都在傅明若的设计之中。
原来,当日伏皇后给傅明若的密信正是能调动邻近军营兵士的符传。这是一把利刃,但必须直刺敌人心脏才能奏效。
一来,高济是个缜密的人,她并没有抓到高济的确凿把柄,难以师出有名。
二来,江州城人员密集,若她贸然引兵入城,万一高济负隅顽抗率兵抵抗,只怕会造成百姓的恐慌和伤亡。
必须得引蛇出洞,一击即杀!
高济低垂着头,他的身心都被彻底击败了,再也不复之前的志得意满。
恍然间,他回想起了初见傅明若的那一日,她的脸上溅上了鲜血,握着剑站在公堂中央,脚下是孙耀祖丑陋的头颅,威风凛凛如煞神。
原来她真是自己的催命阎罗。
“烦劳将军押解罪臣上京了,请务必日夜兼程,尽早抵京,交由圣上裁夺。”
傅明若双手抱拳,向将军行了一礼。
这次的计谋能够成功,固然有她自己以身为饵,更多亏了虎贲营将军日夜兼程,前来协助。
伏皇后在朝野中的力量,果然不可小觑。
将军冲傅明若点点头,随即满脸厌恶地瞪了高济一眼:“我平生最恨鱼肉百姓的狗官。放心,我一路上会好好招待他的。”
说着,他又冲着趴在地上,生无可恋的高济踢上两脚:“还不快走!”
傅若望着逐渐远去的人马,若有所思。
傅尚书当年之事,终于可以沉冤昭雪了吗......
一旬后。
夜色阑珊,宁德宫内烛火通明,好似白昼。
宫人们侍立在两侧,却连呼吸声也微不可闻。
伏皇后穿着一身朴素的常服,端坐在书桌前,凝神听着傅明若的禀报。
“此间来龙去脉正是如此。”
“目前虎贲将军正高济押送上京,他们的行程稍落后于我,预计不日到达。”
傅明若细细地分析道:“我虽在江州城做了些布置,避免消息走漏,又单骑快马,返回京城。但只怕刘崇礼手眼通天,瞒不了他几日。”
“在他收到风声,有所动作前,我们是不是?”
傅明若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伏皇后神色凝重,并没有露出多少胜券在握的表情。相反,她似乎顾忌着什么,只不断拨动着手中的碧玺珠串。
良久之后,她似乎做出了一个关乎所有人未来的重大的决定。
她的脸上再也没有先前的犹豫,果断地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此事宜早不宜迟。明日早朝就是最佳时机,以免夜长梦多。”
“但是你要做好准备,即使能让刘崇礼伏法,恐怕你也很难全身而退。”
听到伏皇后意有所指的提醒,傅明若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为天下,为殿下,臣万死不辞!”
伏皇后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激动的神采,她招招手示意傅明若上前,拍了拍傅明若的肩。
“臣不负君,君不负臣!”
说罢,她褪下了手腕上的珠串,扔在了书桌的角落里。
碧玺珠串在灯火的照映下,散发出幽幽的光芒。
次日清晨,天色朦胧,群臣们聚集在殿前等待着宣召。
这时不少眼尖的人发现了一个年轻而陌生的面孔,身着紫袍,气度自若。
那日的殿试,只有核心的高层官员参与,因此很多朝臣是第一次看见傅明若,甚至不知道她是个女子。
见她出现在早朝,几乎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江州城有猫腻,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帝后先后派了两任钦差都折戟在赴任途中,之后便再无动作。再加上江州牧和刘相的姻亲关系,其中的水深得很啊。
众人原以为派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去江州,是个送死的行为。
谁知,她竟然全须全尾地回来了,甚至,他们没有听到一丝来自江州城的风声。
许多经历过风浪的老臣敏锐地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他们隐晦地向傅明若投去审视的目光。
今日早朝只怕不简单。
感受着众人的打量,傅明若并没有多少紧张。
她知道昨天伏皇后在犹豫什么,但只要为了心中的信念,她不害怕。
想到此处,她的脸上露出了欣然的笑容。
无论如何,原身的心愿可以了了,傅怀知终于可以沉冤昭雪了。
正在这时,刘崇礼姗姗来迟。
他向来在群臣中有着极高的威信,大家纷纷向他拱手行礼。
刘崇礼的目光随意地一瞥,忽然看见人群中冲他露出浅淡笑容的傅明若。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但只一瞬就恢复了若无其事。
他像一条毒蛇一样紧紧盯着傅若,开口却是让人如沐春风的寒暄。
“钦差风尘仆仆赶回京城,我们竟没有收到消息。不知差事是否顺利,路上是否辛苦呀?”
傅明若维持着嘴角的微笑,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托刘相的福,此行虽有波折,但终有所收获。还请刘相拭目以待。”
听着两人的机锋,群臣们目露震惊。
原来这小子竟然是冲着刘相去的,她肯定在江州城发现了什么。
但是她这么贸贸然地揭开江州这个毒疮,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陛下驾到!宣众臣入殿——”
群臣闻声,暂且收敛自己内心的讶异,鱼贯而入。
在他们心中,胜负已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又怎么能敌得过历经两朝,在朝中根基深厚的刘相呢?
安庆帝端坐在龙椅上,看到施施然走进大殿的傅明若,也不禁面带讶色。
显然伏皇后并没有提前跟他通气。
他一边注视着傅明若,一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朕听闻遣往江州的钦差已经归来,不知有何见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