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结束,殷秋晚的分数不够,这结果很多人早有预料。
她语文考了全县第一,可数理化拖了后腿,总分还不到四百。
那时候没有特长生的说法,考试只看总成绩,即便她文科再出色,总分不达标,也无法被录取。
殷秋晚离录取线差得太多,班主任特地把她叫到办公室,班主任拿着她的成绩单,眉头紧紧皱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殷秋晚心里七上八下,她知道自己考得不好,可实在想不明白老师单独找她要说什么。
“殷秋晚啊,你打算咋办呢?买分估计行不通,你差太多了!”
那时候,中考分数不够可以买分,一分一百块钱,这是给那些差几分十几分的学生的机会,可像殷秋晚差这么多的,买分也没意义。
班主任接着又说:“殷秋晚,你要不要复读一年呢?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吧,你这语文成绩都快满分了,太可惜了。”
殷秋晚婉拒了,他们家之前已经讨论过这事。
殷长安特意跟她聊过中考,问她要是考不上愿不愿意复读。
殷秋晚当时很纠结,她清楚自己的短板,就算再复读一年,数学还是难以提升,她并非没有努力过,可就是学不懂。
殷长安建议她去读技校,比如卫校或者电子之类的,让她自己拿主意。
刘红芳也不赞成她复读,一个初三就快把她累垮了,再来一年怎么受得了,她心疼女儿。
殷秋晚倒不在乎这些,她觉得自己可能还不够拼命,所以数学成绩才上不去。
班里有个女孩,每次成绩稍有下滑,就哭得不行。
这个女孩和殷秋晚关系不错,她是单亲家庭,只有妈妈,还不在身边,跟着姥姥长大。
她似乎不缺钱,就是对成绩格外较真,上课要是被老师点到回答问题,答不上来,坐下后就会埋头大哭。
不管什么考试,除了一直排在她前面的同学,但凡后面有人超过她,她就吃不下饭,一边哭一边刷题。
其实她算不上特别聪明,成绩全是靠拼命努力得来的。
老师很喜欢她,可对于她对分数的过度看重,老师也很无奈,每次都得安慰她成绩有浮动很正常,可她根本听不进去,
总在想别人都能做对,为什么自己不行,是个爱钻牛角尖的小女孩。
不过除了为成绩哭鼻子这点,她和同学们相处得都很好。
殷秋晚在学校吃饭次数不多,所以和这个叫连芬芬的女孩单独相处的机会比较多,一来二去,两人玩得很要好。
殷秋晚觉得自己不是那种共情能力很强的人,也当不了知心姐姐。
可连芬芬总是用一副乖巧的表情看着她,每次都看得殷秋晚浑身起鸡皮疙瘩,而且她在别人面前可不是这样。
临近毕业,连芬芬送给殷秋晚一张明信片,上面写着:心有千千结,结结是我心。殷秋晚很喜欢,特意收藏了很多年。
殷秋晚跟班主任说了父母的打算,班主任也觉得挺合适,一般家庭不太愿意送女孩去读技校,觉得浪费钱,考不上就直接让去打工了。
话说完,班主任便让殷秋晚离开了。
班里同学基本都知道了录取情况,大部分人都很失落,录取率实在太低。
于婷婷刚好踩线,考上了一个普通高中,她得知殷秋晚没被录取后,抱着殷秋晚的胳膊哭得稀里哗啦。
班里有好几个和殷秋晚玩得特别好的同学,没考上的和她一起垂头丧气,考上的也闷闷不乐,毕竟大家要分开了,都很舍不得。
徐庭书找了过来,大家都知道他俩熟,也没多问,自觉地去找其他同学了。
徐庭书急切地询问殷秋晚的成绩,殷秋晚心里正低落,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落榜了。
殷秋晚又问徐庭书的情况,徐庭书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把录取通知书拿给她看。
殷秋晚看到分数,还有心情开玩笑:“你和婷婷真像兄妹,这分数都一样,刚好踩着线进啊!”
徐庭书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又变得郁郁寡欢,他问殷秋晚有什么打算,殷秋晚就又把之前说的讲了一遍。
徐庭书问她为什么不愿意复读,殷秋晚有些沮丧地说:“咱们一起补习的,你也看到了,我专门补了数学,还是一窍不通呀!”
徐庭书无奈地说:“你呀,脑子都用在语文上了,分一点点给数学也好啊!”
殷秋晚也很委屈:“我也想啊,可数学真的太难了!”
连芬芬是学校里为数不多考上县一高的学生之一,听到殷秋晚没考上,她顾不上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又找个角落哭去了。
很多人为殷秋晚的落榜感到意难平,语文老师也专门来看她,想安慰安慰她。
“虽然很可惜,但你的选择也不错。说实话,你要是复读一年,我倒是不用操心,可严老师估计要愁死了。”
殷秋晚不好意思地向老师鞠了一躬,虽说她语文好,但其他科目太差,语文老师没少帮她解围。
这次没考上,殷秋晚对以后的路一片迷茫,她最大的感受就是觉得对不起一路走来遇到的老师们。
她真的遇到了很多好老师,每个人都帮了她不少,虽说有身体原因,也有熟人托付的因素,但老师们真的都对她很好。
成绩一公布,班主任又把学生们都召集到班里,做了最后一次演讲,每个人都热泪盈眶。
结束后时间也不早了,大家开始各自道别,殷秋晚又收到一堆礼物,她特别不好意思。
没想到离别来得这么快,殷秋晚没特意准备礼物,而班里其他同学早就互换了很多礼物,写了好多明信片。
殷秋晚反应过来,赶紧出门去小卖部,把店里的明信片全买了回来。
回到教室,她手写字写得发软,总算在大家离开前,把该送的都送出去了。
她拿起剩下的两张明信片,想了想,写好后拿到隔壁班,给了徐庭书一张,还让他转交给盛飞扬一张。
徐庭书的手顿了一下,慢吞吞地答应了,殷秋晚一走,他立刻把两张明信片都打开,结果发现写的一模一样:前程似锦,健康快乐!
这很符合殷秋晚的风格,徐庭书苦笑着,他还怕殷秋晚写给盛飞扬的会不一样,结果给自己的也是这句。
徐庭书随手就丢给盛飞扬了,盛飞扬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打开一看,又笑得一脸贱样。
徐庭书看不惯他那副模样,扬了扬手里的卡片说:“有啥好笑的,都有,她班里人手一张。”
盛飞扬却一脸得意:“你不懂,他们班都有,咱们班就咱俩有,说明咱俩还是特别的。”
徐庭书脸都黑了,他觉得自己和殷秋晚关系更近,怎么能和盛飞扬一个待遇呢!
殷秋晚不知道这些幼稚的想法,教室里人都快走光了,她也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徐庭书过来找她,两人结伴出去,校门口有三轮车,一问,到他们家的车没了,还有到隔两个村子的车。
他们怕一会儿啥车都没了,就决定坐这个。
车厢很狭窄,又只有他们两人,一人坐一边,刚开始还好好说着话,可随着车子摇晃,两人的膝盖不停地撞到一起。
天气很热,徐庭书穿的是长裤,但很薄,殷秋晚穿了一件麻纱的七分裤,一坐下来,膝盖以下的部分都露在外面。
徐庭书看到女孩白嫩的肌肤碰到自己藏蓝色的裤子上,颜色对比鲜明,他按捺住内心的躁动,没敢抬头看。
殷秋晚心情不太好,但难得和徐庭书独处,心里还是有一丝小雀跃。
可徐庭书一直不说话,她也就没开口,毕竟之前碰了好几次壁,殷秋晚都有点心凉了。
这次中考结束,徐庭书要上高中,殷秋晚对自己的未来还很迷茫,她希望徐庭书能说点什么,给她一个信号。
她很可能要去南方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一想到这一分开也许再也见不到,殷秋晚心里就很难受,对徐庭书的沉默更是感到失落。
回家的路走了三年,步行的时候走得疲惫不堪,坐车还要多花五毛钱,殷秋晚不止一次抱怨路程太远。
可也许是最后一次从学校回家,也许是和徐庭书在一起,也许是离别的情绪影响,殷秋晚觉得今天的路太短了。
她还没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车子就停了,徐庭书看她发呆,不自在地轻轻点了点她的肩膀,提醒她下车。
殷秋晚脸一下子红了,快速下了车,车子开走后,他们还得走一段路才能到村里。
徐庭书可能还在顾忌什么,他往前走了几步,和殷秋晚拉开一些距离,才回头看她。
殷秋晚觉得好笑,在学校里虽然他一直回避她的心意,但好歹天天都能见面。
可每次回村,他就怕村里人看见他俩走在一起,听到别人打趣就走得飞快,从来不敢回应。
殷秋晚每次都得装作若无其事地应付过去,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