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沐涵的建议给了陈先溢思路,他当即给署里打了个电话,让人去请安医生,自己也叫了警卫,穿上大衣,戴了帽子匆匆忙忙出门。
恰巧在半道上遇见付慧红,
“慧红,我有点事,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
“诶——去哪里?”
汽车已经开远,陈先溢闻言只探出左手摆了摆。
“着急忙慌的,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
付慧红已经习以为常,叹了一声就继续往回走。
安医生今日不需要坐诊,其实他的办公室一直很安静,这个年代,几乎没人相信什么心理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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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是杀的鬼子太少,多杀几次就好了,
好不了?班长排长连长接连骂上一顿就行了,再不好,那就让政委给你上一堂思想政治课。
安浔也曾经在战后医院给战士们提供心理辅导,结果战士们一打听,这医生既不能给他们治伤也不能给他们打针,只知道到处晃悠跟人唠嗑,讲的还不是他们爱听的,一个个都不愿意搭理他。
搞得安浔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专业。
幸好简沐涵的存在拯救了他,好歹有了一个正经的、能沟通的、相信他的病人了。
以至于他几乎天天去何钧礼办公室串门,问简同志什么时候来复查。
安浔一早去排队,买回来半只烤鸭,刚到大门口,还没掏出钥匙开门,就被人叫住了,
“安医生,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
来人掏出证件。
“我们队长想见您一面。”
政务署的?
安浔遗憾的看了一眼还在冒热气的烤鸭。
“等我放一下东西。”
与此同时,安浔的资料已经呈上陈先溢的桌子,
“署长,安浔是新花国成立后第一批回国的专家,之前是在沪市一家医院任职,后来随医护人员去往战后医院,前段时间刚被借调到京都陆军医院。”
“这些我都知道。”
陈先溢摆摆手,安浔的审查是他亲自督促办成的。
独子,父母都在沪市,有一个大家闺秀的未婚妻,从国外回来后,与海外就几乎彻底断了联系,生活简单,两点一线,也没有接触过可疑人员,总的来说,可信。
“队长,安医生到了。”
外面有人敲门。
刘志看了一眼陈先溢,
“请进。”
安浔进门,就看见办公室内一站一坐两个人。
站着的那位拿着资料,似乎在汇报什么。
“安医生你好,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政务署一大队队长刘志,”
站着的那位向前一步,冲他伸出右手。
“刘队长您好,我是安浔。”
“这位是我们陈署长。”
“刘志”指着坐着的那位。
“陈署长您好。”
安浔连忙率先伸出手。
“请问,今日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别站着,都坐,刘队长,你给安医生讲讲。”
“好。”
“刘志”搬了两张凳子过来。
“安医生,是这样的,听说您在国外学习的是心理学,这个东西还挺邪乎,能看出来一个人有没有撒谎?”
“不能说邪乎,这都是有科学根据的。”
“可以从三个方面进行判断,一是非语言线索,例如身体语言、眼神、声音的变化以及面部微表情;二是口头表述时的细节与矛盾之处,比如避免回答问题,逻辑前后对不上等等;三是心理反应,比如感受到压力以及可能会存在内疚感。”
“其实有经验的公安在办案时,也会有意识的去注意这些方面,只是可能没有见过系统性的培训,在对方有一些小动作时会下意识的忽略掉或者觉得无关紧要。”
二人点头。
不只是公安,他们政务署在审讯特务时,也会去观察他们的面部表情,
但更多的时候,他们会对可疑人员进行监视,证据确凿后才进行逮捕,在那种情况下,特务和间谍也只能从实招来。
“安医生,不如我们先来做个实验,猜一猜,我今天,有没有吸烟。”
“陈先溢”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烟灰缸。
安浔点头,“那我开始了。”
“陈署长,您今天吃早饭了吗?”
“吃了。”
“吃的什么?”
“玉米碴子粥,包子。”
“吃了几个包子?”
“两个。”
“什么馅儿的?”
“白菜馅和萝卜丝馅。”
“今天是周日,您怎么还上班?加班?”
“对。”
“骑车还是坐车?骑车?”
“是。”
“抽了烟,是不是感觉提神醒脑?”
“du……”
刘志猛然反应过来。
“我……”
他哑然失声。
“这其实是心理学里的一种小技巧,您为自己设定了一个框架,重点放在有没有抽烟上,前面的那些不相干的问题既是为了让您放松警惕,也是为了让您内心不断强化这个框架,”
“所以,我跳过了主问题,判定您抽了烟,直接询问抽烟的结果,您才会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如果,我不那么配合,不回答你的一切问题,你还能判断出吗?”
“如果单就这个问题,那么是可以的。”
安浔点头。
“您在设定这个问题时,眼神不经意间瞥了一下烟灰缸,您这是在确认,有没有将烟头扔进去。”
“如果您笃定今日没有抽烟,就不会多此一举。”
刘志的视线一下子看向那个干干净净的烟灰缸。
“心理学是讲究依据的,如果碰见不配合的病人,不给予反馈,我们也很难去判断他的内心。”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安医生,我们这个屋子里,有什么地方是你觉得不对劲的。”
安浔四处看了看,摇头。
二人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我第一次来,对屋里的东西也不熟悉,但论人,我斗胆有个猜测,说错了也请勿怪。”
“你说。”
“您二位,是不是换了身份?”
“怎么看出来的?”
一直在扮演刘志的陈先溢来了兴趣。
“破绽很多,刘队长可能没有察觉到,刚刚的谈话中,您的眼神数次看向陈署长。”
“有那么明显吗?”
坐在桌前扮演顶头上司的刘志撸了把脑袋。
“还有,在陈署长搬凳子时,您的右脚无意间挪动了一下,这个姿势,是您想起身。”
当时,他低头接凳子,刚巧看见。
刘志吐出一口气,没错,看到署长搬凳子,他条件反射就想上前帮忙。
“那我呢,我的身上破绽多吗?”
陈先溢一改刚刚拘谨的坐姿,双腿交叉,双手置于腹部,后背自然依靠在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