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秦家子侄的名字,朱慈烺心中一紧,从名字就可见一斑,都是希望大明昌盛,为国尽忠之意,手上不自觉的用了,突然的力道,秦良玉明显感觉到了。
但朱慈烺却置若恍然,怔了怔神,吴牲咳嗽一声,朱慈烺才思绪回归,叹道:“秦家报国之心,苍天可鉴啊,马氏一门为我大明立下汗马功劳,不负伏波将军之盛名。”
陈演突然上前说道:“殿下说的不错,自马老将军病逝之后,石柱为国征战几十年,秦邦屏、秦邦翰将军在泰昌元年领三千石柱军北上辽东,浑河一战,与戚家军一同,以七千人不到的兵力,力敌建奴数万大军,杀伤建奴一万两千余,为国捐躯,无一人退缩生还,令人敬佩。”
吴牲接着道:“秦民屏总兵在天启四年,领兵平叛,在平定‘奢安之乱’中,力敌叛军,战死于广西,为国捐躯,老夫人的儿子马祥麟将军,在崇祯十五年围剿张献忠时,在襄阳战死,为国捐躯。”
“夫人张凤仪在崇祯六年围剿李自成时战死在河南,秦邦屏将军的儿子秦拱明将军,在崇祯四年平定‘沙普之乱’时,在云南战死,为国捐躯,堪称满门忠烈啊,实乃我大明忠义之典范。”
吴牲说完,三位内阁辅臣也是摇头叹息,听到朝廷对秦家、马家为国战死的亲人都牢记时,秦良玉解脱般的舒了口气,无悲无喜,脸上只有欣慰,欣慰这些兄弟子侄、儿子儿媳没有白死,朝廷终究还是记得他们的功勋。
朱慈烺已经听愣了,以前的他,只是知道历史上秦良玉挂帅,忠诚为国,听从朝廷调遣,转战各地,立下赫赫战功。
但他从来都不知道,这在几十年,转战全国各地,赫赫战功的背后,秦家、马家已经有这么多的人战死沙场了,连儿子、儿媳都在平定流寇时战死了。
跟随着两个辅臣的描述,朱慈烺好像看到了在辽东、在中原、在广西、在云南战死的画面,朱慈烺的心为之一抽,像谁狠狠的攥了一把似的,疼的直抽抽,抓着秦良玉护臂的手,指节都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
突然朱慈烺抬起右手扶着心口,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挂泪的面庞露出痛苦的表情,背对着的几个阁臣没有看见,但秦良玉等人突见朱慈烺的异状,都是吓得一激灵,老天爷,可别出个好歹啊。
秦良玉赶紧双手扶住朱慈烺急声问道:“殿下,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众人这才七手八脚的围过来查看询问,朱慈烺缓过一口气,微微缓缓摇了摇头,摆摆手,待众人散开,这才扶着秦良玉的胳膊直起腰身。
“没什么,我只是一时心痛,不能自已罢了,我从未得知,我大明有如此忠贞之家,以前朝廷没有补偿给秦家和马家的,现在,我来补,放心,我朱慈烺,不会亏待有功于大明的众臣良将。”说着,朱慈烺随手用袖子沾了沾眼泪。
朱慈烺的伤心,秦良玉深有体会,因为这种痛,她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看到朱慈烺伤心落泪,心痛的样子,她知道,秦家、马家这几代人的战死,都是值得的了。
当年的天启皇帝,当年的崇祯皇帝,都是对两家信任有加,知遇之恩,自当以死报国,现在的太子,未来的皇帝,同样的对两家情深义重。
秦良玉感受到了,也就放心了,至少几代人之内,儿孙子侄还是一样的受朝廷信任,两家也必将忠义报国。
“臣信殿下,臣两家也会继续辅佐殿下,忠贞不渝。”秦良玉还是带着慈祥的微笑,郑重且坚定的说道。
“好,孤,必不会负你。”君者,孤也,一诺重愈九洲。“走,老夫人随我回宫,拜见父皇,元辅。”
“臣在。”
“安排几位将军仪驾。”
“臣遵旨。”
安排完,朱慈烺重新露出笑容,拉着秦良玉的胳膊朝着他的太子车驾走去,共乘一驾回宫。
秦良玉想要推辞,但朱慈烺没给说话的机会,再从刚才君臣奏对的情况来看,太子是真的有亲近之意,不便推脱,不然就伤了心意了。
再者,她今年已七十高龄,和十几岁的太子自然没有什么男女大防,需要避讳独处什么的,君臣之道,就算不提年龄,她也自当遵从。
上了车,看着秦良玉苍老慈祥的脸和已然花白的头发,朱慈烺心酸不已,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老人,还在领兵作战,为国平叛。
可能,支撑着她的信念,就是为亲人报仇,灭了张献忠、李自成之流的祸国殃民之辈,还国家一个平定安稳的世道,她也就放心了。
回去的路上,朱慈烺没有再聊什么军国大事,而是平淡的聊着家事琐事,问了马家现在的情况,也说了自己的情况,现在父皇修养,自己监国,一应国事都是自己在处理决策,有什么困难直接向自己提。
也说了父皇也是很想念她,出宫前还叮嘱自己带她去见父皇,还有明年自己要大婚了,请她务必要参加之类的,气氛平和温馨,全不似君臣奏对,只是一个孩子和老人的谈心聊天罢了。
没用多久,一行就回到了皇宫,朱慈烺带着秦良玉去拜见了崇祯,完了朱慈烺就先退走了,自北京沦陷前夕的僵局开始,崇祯对满朝文武早就失望透顶了,心里说不出的讨厌,也导致他现在提不起兴趣再去夺回朝权。
但秦良玉完全是此列之外,为数不多的喜爱的良将了,两人也确实奏对良久,但崇祯最后,还是嘱托秦良玉听从朱慈烺的安排,好好辅佐朱慈烺吧,他现在是不再管国事了,看来确实心灰意冷了。
第二日四月初一,大朝会,凡有资格的文武勋贵都要参加。
在三声净鞭之后,众人山呼万岁、千岁。
和上次的大朝会相比,这次也就多了主位上坐了真龙天子,崇祯。朱慈烺依旧在崇祯左下手位置坐着,但有资格的朝臣都知道,现在做主的,是太子。
王承恩拿着圣旨,上前宣旨:“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天子牧德,以为天下教化,忠贞者不外其是,兹有秦氏一门,忠烈传家,国朝三百载,不吝功勋之臣,今为彰国恩,为全国法,特敕封秦良玉为大明奉天翊运推诚宣力武臣,大明忠贞侯,岁禄一千五百石,赐诰券,望。。。。”
秦良玉此时有些懵,没想到今天的第一道圣旨,就是为自己封侯?着正二品武官大红朝服的秦良玉,在短暂失神后,强按内心的激动与感恩,脸上挂着泪水,赶忙出列朝班,上前接旨:“臣秦良玉叩谢吾皇圣恩,秦家必不负陛下期许,时代为国尽忠,马革裹尸,扞卫大明。”
崇祯见此情景,也是欣慰的笑着点了点头道:“爱卿平身吧,以后当勉励之,为国之表率。”
接下来敕封马万年的圣旨,却是除了朱慈烺和内阁、礼部外,其他人都没想到的,包括崇祯,这道旨意,敕封石柱宣慰司宣慰使马万年为忠烈侯,同样岁禄一千五百石,赐诰券。
令人诧异不已,崇祯也眉头微皱,但现在朱慈烺主国事,做什么决定他不想干涉,所以并未出言。
大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新的勋贵了,这么多年来,数得着的也就李成梁因辽东军功封了个伯爵,还没有丹书铁券,就是只能终生,不能世袭,可见明朝后期对爵位管控严格之令人发指。
朝廷、皇帝都不傻,每多一个勋臣,就要朝廷多出一份工资,连宗室工资都在拖欠,哪有余力再封爵。
但现在不同了,八成的勋贵被除爵,七成的武勋被除爵,朝廷一下释放了巨大的承受能力,封两个侯爵,洒洒水啦。
这个时候封爵,也是对武将的一种激励冲击,谁不渴望赐爵封侯啊,现在朝廷能封石柱武将,那自己也有希望了不是?
很难说大明中后期的武将是不是因为心灰意冷,才导致战力拉胯的,朱慈烺现在先把这个可能堵上,尽量往好的方面引导。
接下来大致通报了一下李自成战败的消息,朝廷的人事调动等等。
接下来几天,朱慈烺连同内阁、军机阁和秦良玉进行了四川东南兵力部署的讨论,任命秦良玉为四川总兵官,统筹四川官军,配合黔国公和孙传庭的兵力,对张献忠进行围剿。
朝廷已经把总统筹的权力交给了孙传庭,圣旨早在几天前就发走了,剩下的就是四川南部各军按照孙传庭的部署行动就行,敲定之后,秦良玉就率人返回了石柱,组织周边官军去了。
四月十五,迟了秦良玉半个多月的黔国公沐天波,终于到了南京,照例,朱慈烺带着内阁前去迎接。
一身国公蟒袍的沐天波,才二十六岁,俊朗不俗,中等身材,暂时还看不出国公的威势,想来袭爵日短,还没养出上位者的气势。
“臣黔国公沐天波,拜见天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上岸的沐天波,整理仪容,推金倒玉,就跪地参拜。
“国公何必如此大礼,快快请起。”嘴上这么说的朱慈烺,还是等沐天波跪地拜完,这才上前扶起沐天波。
“殿下亲自前来迎接,臣不胜惶恐。”沐天波姿态还是非常低的。
“好了,既然来了,咱就回宫吧,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内阁首辅陈演陈大人,这是次辅吴牲吴大人,这是三辅李邦华李大人。”朱慈烺给沐天波引荐了一下三位内阁大臣。
沐天波不像秦良玉等武将,对此事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沐天波作为少数在外的国公,对朝廷的细微变化都要了如指掌,不然如此时局动荡之时,朱慈烺又除了如此多的爵位,他心中亦是惶惶不安,怎能不了解朝廷的决策。
三位个来他也是早就看过画像了,所以,当即拱手见礼:“沐某见过三位阁老,望三位阁老多指教。”
寒暄一番,朱慈烺接了沐天波回到皇宫面圣,安排后续西南的策略,暂且不说,而此时,北方,正在进行一场牵动全局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