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维新后面那些北地举子虽然有人心里不舒服,感觉被轻视,但也不得发作,能到举人的,都已经是精英了,随时都能入官场的人了,审时度势还是可以的。
本来有些人从最开始就不愿和这些二世祖起冲突,客居在南,这些人明显就是地头蛇,能不惹最好还是不要惹。
再说了,南方文风确实比北方强,这也是公认的、不争的事实,只是一般人不会拿台面上来说,让人下不来台罢了,其实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两方其乐融融,正在相互见礼,这时,亭子里进来一小厮打扮的年轻人,正在变音期的公鸭嗓嘎嘎叫道:“我说诸位大才子们,别急着下定论,所谓见着有份,我们少爷还在外面看着呢。”
“这亭子凭什么就你们争得?我家少爷说了,他也作了一首诗,让你们掌掌眼,看看这亭子,他坐不坐得。”
刘大锦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可把二世祖们气的不轻,你一奴婢,在这耀武扬威什么?说的话更是气人,开始拿我们当猴戏看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想要亭子,欺人太甚。
“我看你是找死,滚回去告诉你那什么狗屁少爷,爷今天把这包了,叫他赶紧滚蛋。”这旁边的少年说着就上前,扬起巴掌就向刘大锦脸上呼去。
‘啪’的一声脆响,引得所有人瞩目,然而结果却并不是刘大锦吃了挂落,而是刘大锦从容的伸手抓住了他挥来巴掌的手腕。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打我,再敢乱来,我叫人收拾死你,哼。”刘大锦信手一推,这少年‘噔噔噔’的就退回了人群当中,顿时面红耳赤,恼羞成怒。
“放肆,你个狗奴,贱婢,竟敢还手,爷今天要你吃不了兜着走,李二,李二,你死哪儿去了,带人过来,给爷把这狗才好好修理一顿。”
“李修,冷静点儿,不要惹事儿。”徐永忠开口制止道。
“哼,不行,我今天非得教训他一顿,还有他那狗屁少爷,我一起收拾。”说着顺势向朱慈烺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不由得火气降了不少。
小径入口处,不知何时已经涌了一堆人,而他们带来的家丁侍卫,这会已经被人围着不敢动弹了,他娘的,不光自己带的人有家伙,那伙人同样带着家伙。
虽然都没抽出家伙事儿,那伙人更是外面的布都没拆,但他还是看出来了,那就是刀。
亭子里的人,也随着目光都看了出去,这一看,还真就唬了一跳,徐永忠眉心跳了两跳,心里暗道还好自己稳重,果然如父亲所说,以后的南京,牛鬼蛇神啥人都有。
我魏国公府以后架着尾巴做人,不然那些文官,能整死他的可不少,徐永忠也听进去了,所以这几天一直谨慎行事,不敢向以往那样随心所欲了。
“几位姐姐,看来这下流胚子家世了得啊,看这排场不小,可是我大明还有我们没听说过的大家族吗?”李小姐撇撇嘴,不爽的说道。
“妹妹你可别把话说满,大明的显赫家族可不少呢,可不光我南北两京这点家族,南方世家多如牛毛,历代首辅多出江南,关系错综复杂,不可小视。”张小姐解释道。
“哼,我才不信呢,我大明的体制,首辅致仕,过个几年也再难有作为,更何况家族,我大明可没什么世家门阀,只有勋贵能世代传承,他们文人,儿孙不出息,他坐到首辅也没用。”李小姐门儿清啊。
“呵呵,妹妹说的是,但南方可还有不少宗室哦,他们咱可惹不起呢。”徐小姐眼神诡异,精光阵阵,似无心的补充道。
“不会吧,不是说藩王不得离开封地吗?南京可没藩王。”朱小姐质疑。
“我的好姐姐啊,你看那小子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像是袭爵的藩王吗?藩王世子可没啥规定不能离开封地。”李小姐无语,似乎认定了这可能是个藩王世子。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而且那边几个小美女中,还有一个略了略嘴,朝自己吐舌头,做鬼脸,表达她对自己的不屑。
朱慈烺也不说话,举起酒杯遥遥示意,努努嘴示意刘大锦,众人这才重新看向了趾高气昂的站在那儿睥睨着众人,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让人刚冷静下去的火气,一下又飚了起来。
深吸一口气,徐永忠微笑着和煦道:“这位小兄弟,不知你家少爷大名?”
“得了,别打听了,我来,就是让你们品品我们少爷的诗作,见识见识什么叫诗,你们这些拙作,也好意思拿出来贻笑大方。”
“哦?徐某愿闻其详。”
“听好咯。”刘大锦不顾其他人的面色,展开宣纸,摇头晃脑的就朗诵了起来:“
游秦淮河有感
妙宇
草长莺飞三月天,拂堤垂丝醉春烟。
踏草折花不觉早,庸人问柳可叹难。
不决卖弄才情好,还道祖宗非等闲?
昨夜鄙夷举业小,明日怎知难高攀。
怎么样,比你们那狗屁诗写的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吧?”
每个人的关注点不一样,徐永忠虽然听出了诗中对他的嘲讽,讽刺自己把妹没本事,卖弄才情不行,又开始搬祖宗出来镇场子。
但他并未发作,这人的来头不小,刚才已经见识过了,敢嘲讽他,必然有其底气,所以,他关注的是,这个人是谁?
妙宇?好女性化的名字啊,怎么听都不像是个男的,不过事实就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也只能猜测这妙宇只是笔名,字号啥的。
这边不待徐永忠开口,那边的李小姐却已是炸了锅。
“你说谁攀不起呢?我李家还需要攀附他人吗?别说他日后考中进士,就是坐到首辅的位置,他又能奈我李家怎样?”
“外面那个小白脸,你给姑奶奶滚进来,今天我非撕烂你的嘴不可,就算拼祖宗、显家室又如何?我祖宗有本事,你能耐你也靠祖宗啊。”
要不是周边的姐妹们拉着,看她的样子想要冲出去找朱慈烺拼命一样,很显然,凭祖宗显威风这句话一下戳到了李小姐敏感的机点,一下就喷发了。
“放肆,哪里来的野丫头,竟然如此无礼,再敢出言不逊,今天非掌你的嘴不可。哼。”刘大锦听到李小姐的出言不逊,立即警告道。
“好了好了,妹妹别生气,咱这么多人,又不是说你,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这人来头不小,我们先忍忍,摸一摸他的底。”张小姐低声劝道。
“就是,妹妹没看见吗,一个小厮儿都如此趾高气昂,想必来头不小,我们外面的随从全都被控制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要是他们胡来,真要是打了妹妹的脸,那可就划不来了。”徐小姐也是分析着。
众女接连劝慰,不知是真听进去了,还是李小姐自己也意识到了,今天的李家,已经大不如前了,再看这人,派头确实不小,还真不一定能镇得住他,所以也就听人劝,吃饱饭,没再开口了。
“有意思,有意思,首辅都不怕?走,随小弟进去瞧瞧,到底是哪路大神。”朱慈烺将手中酒一饮而尽,饶有兴趣的说道。
随即站起身,骚包的摇着扇子,向亭子踱步而去,其他两人也无奈跟随,后面又分出五个锦衣卫跟随进入了亭子。
此时的方维新也是一脸后怕,幸亏今天没有一刚到底,听这李姓小姐的意思,他们的背景还真是惊人啊。
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这些人,还真是南京的勋贵,领头的徐永忠,恐怕就是魏国公府的公子哥了,自己一个举人,现在是万万斗不过这些勋贵家族的。
但要是像那李小姐所说,首辅也不怕,那他只能嗤之以鼻了,小样,大明的首辅,真要是想整哪个勋贵家族,国公府都得震三震,哪有不怕之理。
“诸位,有礼了。”朱慈烺进入亭子,随手合起扇子,向周圈拱了拱手,算是见过礼了 。
“在下邱正明,北直隶举子,见过诸位兄台。”丘致中的读书人的礼仪做的无可挑剔,祖泽清也是有样学样,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在下祖潮生,不才,只是秀才,见过诸位。”
众人都拱手还礼,徐永忠开口问道:“在下徐永忠,南直隶举人,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徐永忠还是想先把底子摸清楚,才好决定如何对待。
“小弟朱镇乾,不知徐兄有何见教?”
“哦?国姓?不知朱小兄弟的名是哪两个字呢?”镇乾这名字,徐永忠一时没反应过来?
“嗤嗤。。。”女子一桌的李小姐直接笑出声来:“还有叫挣钱的,还真是无奇不有啊,你爹就盼着你挣钱了,啊哈哈,真是俗不可耐,污了本小姐的耳朵。”
“哦?那你就听好了,本公子的名,可不是捞银子的意思,虽然本公子捞银子的本事也很大。”
“’镇乾二字,上曰威慑,下曰苍穹,字妙宇,上曰福泽,下曰天下,可听清楚了?”朱慈烺‘啪’的一声打开折扇,老神在在的解释道,非常的装13,非常的有意境。
只是他想看到众人震惊的面容和话语时,却是见到了众人脸色微变,紧接着。
“大胆。”
“放肆。”
“狂妄。”
“悖逆之言。”
“居心叵测。”
“此人意图谋反。”等等呵斥声此起彼伏,一众女子也是惊的小嘴圆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