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大人,张大人,便是前方那片密林,属下在那里发现宋大人一行踪迹,仅有几人活着的,都已送到宋府。”皇城司侍卫禀告。
吕俭驾马看向前方密林,问:“附近可有山匪?”
“这片虽地处偏僻,但却从未听说有山匪。”张穆皱眉说:“易安这般着急回京,没有走官道,却走这小道。莫不是遇上流民?”
吕俭双眼微眯道:“你见过哪方流民有这般身手?十余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说罢,他下马,朝密林走去。
这片树林多高树,午后阳光正刺眼,此间却如黄昏后那般。
“我再带人去附近找找,宋易安那般聪明,怎会落入这般圈套?”张穆看着这满地血迹与尸体,皱眉道。
吕俭只沿着马蹄印朝前走,直到密林中间,马蹄印却越发杂乱。
他蹲下,仔细辨别,吩咐:“将这片落叶清理清理。”
“诺。”随行侍卫应声答。
不到一炷香时间,落叶被清理。
吕俭见这片泥地竟然全是马蹄印,朝着四面八方而去,难以寻找歹人离去的方向。
“吕大人,这人竟派遣这般多的人来抓宋相。”侍卫长惊呼。
吕俭几个方向走了几步,便道:“恐怕不止人多,是他们故意踩踏,干扰我们寻找。”
“此乃抚州与洪州交界,穿过这片密林便是洪州,属下已派人去请饶州知州前来一同找寻。”侍卫长回禀。
吕俭点头,又问:“宋相那位近侍可有说什么?”
“那位唤莫辞的近侍昏迷前,一直嚷着要回宋府找宋大娘子。”侍卫长回忆说:“属下见他伤势并无性命之忧,便将他送回汴京。”
吕俭一怔,垂眸点头。
自打那日后,他便再未见过范紫芙。
那般胡思胡为,他的人生仅此一次便可。
“去看看张大人那方可有进展?”吕俭吩咐。
“诺。”侍卫长应声道。
吕俭看向洪州方向,想起出发前,司马珣送来的信。
他眸光一黯,若宋易安遇害,这铺开的新法,只得从革新派中选人顶上。
而他……便是第一人选。
吕俭不在意司马珣的算计,此人较之其父司马明,并不在意大顺江山如何,他在意的是司马府的利益。
因而,自打司马明辞官后,司马家及其门生的阻扰亦少了许多。
吕俭眉心微动,眸光幽暗,即便脑中天人交战,面上亦显不出半分异样。
宋府。
范紫芙急急去看莫辞。
“大娘子。”莫辞卧在床榻,奴仆正为他上药,那箭伤正中胸口。
他见范紫芙前来,赶紧将衣服系上,起身想行礼。
“快躺下,莫多礼。”范紫芙坐在茶桌前,忙问:“可看清楚了是何人袭击大爷?”
“回禀大娘子,那行人皆着布衣,带着面具,实在认不出。”莫辞答:“若不是大爷推了奴一把,这箭头直冲奴的额头来。”
“可奴却未护住大爷!奴有罪!”
范紫芙摆手道:“此时,不是论罪之时。莫辞,你且想想,可还有什么破绽?”
“面具?是什么样的面具?你给我画一画。”
范紫芙留意到他的说辞,敏锐察觉这面具定有蹊跷。
莫辞起身,执笔画了一阵,又挠了挠头,添上几笔。
“大娘子,大抵是这样。”他将画递给了范紫芙。
范紫芙接过一看,双眼一瞪,又眯眼仔细瞧,蹙眉问:“你把这团黑墨称为面具?”
“奴……奴实在画不来,那面具带有头冠,立眉竖眼,大臂阔嘴。”莫辞挠头道。
范紫芙将纸揉成一团,无奈道:“石竹,去请云哥儿过来。”
“诺,大娘子。”石竹得令,疾步向青竹院走去。
……
“莫辞,你看,这是你见过的面具吗?”宋景云勾勒几笔,递给莫辞,问。
“对,就是这样!只这面具泛着红,大抵模样没差。”莫辞扬声答。
又将画作呈给范紫芙。
范紫芙接过,仔细看看,便说:“这面具瞧着有些眼熟。”
“奴婢瞧着也有些。”石竹左看右看亦道。
“奴想起来了!!像张将军!那般大老粗的威严!”莫辞凑上前看了半晌,方才恍然大悟。
“莫不是!”他瞪大眼,惊惧道:“莫不是张穆派人将大爷绑走了?”
范紫芙却不言语,反复仔细看着这幅面具画。
“大嫂嫂,可是发现了什么?”宋景云见她良久不说话。
“云哥儿,将笔递给我。”范紫芙伸手。
宋景云赶紧将笔递了过去,只见她皱眉又在上面添上几笔。
“你们瞧瞧,这像不像大相国寺大雄宝殿檐下的站殿将军。”范紫芙放下笔,将画作拿起,给众人看。
莫辞一瞧,却见那面具被添上了身体,又握着锥枪,那般威严模样,怒目圆睁,眉头紧锁。
正如寺庙将军佛像那般。
“是!正是这般!难不成是那群秃驴将大爷绑了去!”莫辞怒声道。
“莫辞你先别急,听大嫂嫂如何说。”宋景云说。
范紫芙看着画像,努力在脑中搜索,可有人与这佛像有关。
亦或是与武将有关。
忽而,她展眉说:“去打听下,近来韩家可有什么异动?”
“大娘子怀疑韩家?”莫辞不解问:“韩家向来行事低调、稳妥,倒是司马家估摸记恨着大爷。”
范紫芙却说:“身为皇后的母家,韩家子孙无一人在外嚣张跋扈,从未听过韩家有任何流言。”
“武将出身,又多有武将子孙,都是见过血的主儿,却这般冷静,你们瞧瞧张穆,可是这般?”
倒不是她多疑,或对武将有刻板印象。
只,这世上绝无完美之人。
她是,宋易安是,那韩家亦如是!
皇宫内。
顺神帝难得有些愠色。
“皇城司的人还没回来?”他恼声问。
“回禀官家,尚未见着有人回来。”李瑾答。
顺神帝翻了翻奏折,其中便有几个州上禀关于青黄新法的民怨。
“说是民怨,却多是乡绅与商贾,这些人真当朕是个傻子不成?”他低吼。
殿内,内侍官与宫女吓得皆跪倒在地。
顺神帝长长出了口浊气,看向殿外。
宋易安是他的人,如今推行新政,竟敢有人对其下手。
顺神帝眸光幽深,沉思半晌。
“让吕俭入宫。”
宋易安要找,但他亦得留一手。
“诺,官家。”李瑾垂眸答。
遂,出殿让人去传旨。
他回望殿内,只见顺神帝神色未明,似在思考什么。
李瑾暗道,位高权重又如何,于帝王眼中亦不过棋子。
只,到底是谁竟对宋相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