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
吴清洛坐在榻上,怔怔望着那方窗户,遂自嘲大笑。
好啊!
好得很啊!
汲汲营营许久,却落得如上世一样的结局。
“相爷,那小娘子自打进来,滴水未进,就坐在那里笑,瘆人得慌。”狱卒禀告:“吕大人回府取卷宗,待会就过来。”
宋易安点头,走向牢房。
吴清洛时而望天,时而低头,不变的是她荡在唇边的笑。
“弟妹。”宋易安出声。
吴清洛闻声抬眸,她下意识去理了理发髻。
可那堕髻早已散乱,大抵如今自己模样似地狱女鬼。
她站起身,走到牢栏边,柔声问:“大表兄可是来救清洛的?清洛冤枉,不是我做的。”
她原先的衣衫早被勾破,如今披着莫辞随手找的奴仆的衣裳。
浑身脏兮兮,那脸却一如往昔美艳动人。
宋易安挑眼,便见碗里的水洒了一桌。
“弟妹,陈嬷嬷被烧死了,母亲亦昏迷不醒,二弟气得失了神智。”
“这般情况下,你却还有心净面?”
吴清洛挑眼,娇声道:“关我何事?”
“大表兄,你若能救我,我便属于你,即便没名分亦可以,即便养在外边我亦不在乎。”
“大表兄,救救我,以前你来牢里亦想救我,你明明心里是有我的。”
吴清洛伸手想拉宋易安,却只碰到他的大氅,被他躲闪过去。
“弟妹说……以前我来牢里救你?”宋易安察觉话里的不对劲,问:“以前是什么时候?”
吴清洛抓了个空,却不气馁,收回手,冲他眨眨眼说:“大表兄如今这般正经了,往日我掉下树,你不也接住了吗?”
宋易安皱眉道:“即便是莫辞不小心掉下来,我亦会去接。”
吴清洛理了理散发,努力使自己维持美貌。
“大表兄,你不过是被那贱人迷了心智,便否认对我的心意。”她坚定道:“那贱人有的,我亦有,她没有的,我也有!”
“大表兄只要能救我,我有无数计策献给你。”
她秋波盈盈,轻声道:“包括我。”
宋易安眉头紧锁,沉声:“表妹,你为何变成这样了?你是吴家嫡女,是名门闺秀,是重礼仪守规矩之人。”
“如今却变得这般面目全非,厚颜无耻。若让舅舅知晓,必将十分失望!”
吴清洛笑容一僵,猛地抓住牢栏,大吼:“失望?你们凭何对我失望?!”
“我没有屈服命运,我努力争取了!我是天命之人,洞晓天机,可如今还是落得与以往同样境遇!”
吴清洛仰头哈哈大笑,眼泪却顺势滚出来:“要失望亦是我失望!你们凭什么!”
“凭什么!”她疯似的将桌上茶壶碗,挥摔在地,趴在桌上大哭起来。
她撑了许久,不让自己泄气,哄着自己理应还有转机。
可在宋易安的眼中,她却看到了自己的不堪。
他提及的以往,是自己回不去的过去!!
“表妹何时还入过这大牢?天命之人又是何意?”宋易安却无视她的崩溃,追问道。
吴清洛抬眼,问:“那贱人有没有说过,你真的很无趣。”
“宋易安,你以为她果真爱重你?她同我一样,不过是看中你能带来荣华富贵。”
吴清洛边哭边笑道:“你却将她当个宝。你可知,若你娶了我,你仕途将更加顺畅,即便是司马家作梗,你亦能施展抱负。”
她抹掉泪水,嘲讽道:“宋易安,你永远不知道错过我,意味着失去了什么。”
宋易安见她这般胡言乱语,虽耿耿于怀先前所言,却始终牛头不对马嘴,问不出有用信息。
他眸光一沉,转言道:“表妹,如今死了人,且你意欲弑婆母,司马岭已被司马家的人截了去。”
“如今将那奸夫推给了那小厮。”
他指了指不远处牢房被用刑至昏迷的男子。
吴清洛失神望去,果见,那里躺着的正是司马岭的随从。
“果然,这天下郎君没一个好的。”她喃喃道。
“表妹如此看重自己,若传出去,你与一小厮偷情……”宋易安欲言又止。
吴清洛抬眸,咬牙道:“是司马岭!我这般身份怎会自甘下贱与奴仆有染!”
“大表兄,只要保我不死,明日,我便指认司马岭。且,往后大表兄施展新政,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吴清洛忽而清明,又跑来求宋易安:“大表兄。”
娇声软气。
宋易安想起梦里,她亦是如此。
忽而,他想到什么。
吴清洛不会……亦提前知晓这现实之事。
这般,便能说明她种种反常。
“那封信,是二弟让我带给你的。”宋易安试探出声。
“不可能,那明明是你的字迹!”吴清洛脱口而出。
遂,震惊睁大双眼:“你……你如何知晓前世之事。”
果然。
宋易安眸光幽深,只道:“表妹,就因为这,你做了这么多错事?”
“风起于青萍之末,即便你洞察先机又如何?”
“一物变,万物变。你凭何以为掌握先机便可操控一切?”
吴清洛睁大双眼,喃喃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宋易安如今知晓这一切的异常。
更对吴清洛失望至极。
“表妹,因着你以往的悲惨,二弟苦求我许久,我才送了这信,亦同情你的遭遇。”
“却没想到惹出这番风波。早知如此,我断不会心软。”
吴清洛抓住牢栏,哭道:“大表兄,你明明待我有意的。”
“你错了,从始至终待你有意的是二弟。”宋易安冷言:“不,是我错了,这梦境绵长,使我有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待你有同情,有好奇,亦有迟疑。”
“造成今日境遇,原是有我责任。”
“表妹之罪,明日便成定论。若你不愿指认司马岭,我亦自有法子将他定罪!”
说罢,宋易安看了那昏迷小厮一眼,遂离开牢狱。
出了牢狱,他垂眸看向大氅,那里有些脏污。
他便解了大氅,扔至一边,朝前堂走去。
身后传来女子痛哭与叫声。
“吕大人。”司马珣将那药丸递给吕俭,说:“吕大人头角峥嵘,父亲多次提及,以后司马家亦当多与吕家走动。”
“那狱中小娘子与婆母生嫌隙,起了恶念,吕大人是清官,定会公平断案,让那小娘子无法胡乱攀咬他人。”
吕俭看向那枚药丸,只要接下,他便可得司马家相助,少走许多弯路。
如……宋易安那般,得范家相助。
吕俭伸手,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