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鹤院内。
“没家法?”范紫芙捏着手帕咳嗽问。
“回禀大娘子,没。”一小厮战战兢兢回答。
她攥着手帕,蹙眉。
“范紫芙,我乃当朝礼部侍郎的亲弟,你敢绑我!”宋晏川被绑在长凳上,狼嚎:“你这毒妇进门不到一日,便这般张狂,母亲,救我啊。”
这毒妇的丫鬟竟手上带点功夫,带来的老妈子亦是劲儿大之人。
他一个大男子竟生生被拿住了。
往后,他如何在这汴京城行走?!
“兄长呢?兄长啊!你眼瞎啊,娶了个毒妇,打了表妹又绑我,还克母亲病倒!”
这般胡乱局面,纵是活了两世的吴清洛也端不住了。
宋晏川是个一点就炸的性子,她是知道的。
但她却拿捏的住分寸。
这病秧子何时怎么变这样式了?
“大嫂嫂,你昨日才入府,便闹了这般风波,若传出去了,有损嫂嫂名声。”
吴清洛着急上前,轻拉范紫芙的衣袖,规劝:“姑母尚在病中,二表兄不过是关心则乱,说胡话了。嫂嫂见谅。”
范紫芙垂眼看着袖边的柔荑:“我闹的风波?”
“清洛不是这意思,定是有误会。”吴清洛急急解释:“嫂嫂向来心善、得体,不会与二表兄计较的。”
范紫芙将自己的衣袖扯出来,笑道:“传出去,有损的可不是我的名声。”
“对了,表妹方才进屋,为何以手帕捂鼻?”
吴清洛一怔,对上范紫芙视线,见她似笑非笑。
心中一股不祥预感升起……
一晃神,却见范紫芙转身掰了一根枯枝。
她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
这病秧子不会……吧……
却见范紫芙扬起树枝,朝宋晏川背上抽去……
“啊!范紫芙你这个毒妇!”宋晏川嚎叫道。
吴清洛又退了两步,疯了,真疯了……
范紫芙又扬起了树枝,再次狠狠落下。
痛得宋晏川嚎叫。
一院子的人,面面相觑,哪曾见过这般世家嫡女?
不是说卫洲范府的大姑娘知书达礼、柔顺贤德吗?
如今,却变成了在宋府四处绑人,动手抽人的疯娘子。
宋家乃书香门第,老太爷虽去世多年,但老夫人出自抚州大户吴家,又是嫡长女,亦是撑起了宋家。
“快去拦一拦啊。”吴清洛失了平日的端庄,疾呼,却不敢上前。
院中的奴仆们这才醒过神来。
刚上前几步,就被石竹拦住:“大娘子乃老太爷的眼珠子,是你们大爷明媒正娶,迎进府掌家的,你们是什么玩意儿?敢近大娘子的身?”
随后,还对吴清洛啐了一口。
她身后的嬷嬷们亦是凶神恶煞。
如今的宋家,全靠大爷撑着。
表姑娘在逸风院吃了亏,亦未见大爷责怪。
这……
一时,奴婢们停下脚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再上前。
吴清洛见此情况,一口气梗在心间。
这两个月来,一切都在她掌控中。
悔了司马家的婚约,搭上名声留在宋府,不顾脸面勾引宋易安。
虽未成功,但就隔着一层窗户纸。
就因为范紫芙,功亏一篑!
重生以来,吴清洛第一次生出无力感。
她望了望主屋,又看了看院门,心一横,冲了上去。
“啊!”
范紫芙扬起树枝,有些诧异。
吴清洛竟用身体护住了宋晏川。
“不是,表妹,我又没抽你,你叫什么?”她玩味儿道。
吴清洛嘴角微微一抽,确实未感到疼痛。
“这在闹什么?”
范紫芙循着问话声看去,宋易安信步走来。
待走近了,她隐约闻到桂花香。
还未等她开口,便听到吴清洛带着哭音:“大表兄,你再来晚些,二表兄都快被打死了。”
“若是传出去,姑母定又要被气病。”
“兄长,你可算来了,这毒妇要打死我!要气死母亲!”宋晏川仿若见着救星了,可劲儿地嚎:“兄长,休了她!赶紧休了她!”
范紫芙一挑眉,嚎的这么有劲儿,果然没打痛。
到底是原主这身体太不经折腾了。
就这这么两下,身子就受不住了,手脚有些发软了。
“何事竟动手?”
听到宋易安的问话,范紫芙这才扔了树枝,接过石竹递来的手帕。
“夫君事忙,我虽是新妇,但总归要为你分担些。”
宋易安眉头微动。
夫君?
眼前的女子两腮鼓鼓,面色红润,香汗淋漓。
原本娇弱的面容,即便挂上了凶狠的表情,也不过像只生气的奶猫。
仿若,下一息便会偎在脚边撒娇。
“二爷教唆王嬷嬷传话,说不让我掌家。”
“待我过来松鹤院敬茶时,却见婆母未醒。”范紫芙擦了擦额角的汗。
“为了这掌家之权?”宋易安问。
“那倒不是。”范紫芙答:“二爷意欲弑母!”
话音一落,院中吸气声四起。
即便,沉稳如宋易安亦是双眼微瞪。
“我的老天爷啊,兄长,你娶的到底是人是鬼啊。”宋晏川被气的直喊:“范紫芙!你个妖妇,我何时害过阿母!”
“你问我做甚?问你自己!”范紫芙冷哼:“老夫人侧房满屋的菌菇是不是你种植的?”
“是又如何?!阿母喜食菌菇汤,郎中也说,多食鲜菌有益身子。”宋晏川使劲挣扎,怒吼:“那是我托人从大理国带回来的,日夜照料,才生出的!”
“你个妖妇,一进门就给我拔了,全扔了!”
宋易安这才看见主屋右侧的廊下,泥土四散的菌菇。
“大表兄,姑母身子不好,没有胃口,平日里只有这些鲜菌煨汤才吞的下几口饭。”吴清洛走到宋易安身边,解释。
又劝:“大表兄,先将二表兄松绑了吧。”
吴清洛声音轻柔,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
宋易安面色未动,不过几息,身后的莫辞瞧了瞧主子神色,上前,为宋晏川松绑。
“兄长!我早就说了,莫要娶这疯妇!她祖父本就疯,推行十策,惹得怨声四起,被先帝贬出汴京。”
“如今她嫁进宋家,疯言疯语,为非作歹,怕是包藏祸心,是想害了宋家。”宋晏川松了绑,满腔怒火。
宋易安余光瞥见范紫芙不慌不急,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
饶是冷静如他,亦是心中一梗。
娉婷秀雅?
温婉贤淑?
范紫芙将茶饮尽,才对上宋易安的目光。
没想到,这般发疯,他都如此平静。
“菌菇确实是个好东西,可若这东西种在房中……”范紫芙微眯双眼,瞥了瞥宋晏川与吴清洛,才说:
“会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