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头,烛光寥寥。
宋易安抿了抿嘴唇,才回过神,去拿茶杯。
茶水亦是冰凉。
而小报与卷宗才翻看了一小半。
“大爷,不如先用晚膳,已是戌时了。”莫辞见他终于抬头喝水了,赶紧插话道。
宋易安放下茶杯,看了看窗外不想亦是黑夜。
“派人去告诉云策,这两日我分不开身,顺着沈家顺藤摸瓜,尤其多查查司马家与吴家之间联系,还有汴京周边州县田地之事,这世上便没有不透风的墙。”
说罢,宋易安又拿了一叠小报细细查看。
莫辞刚想再劝上两句,却见主子这般认真,便闭嘴起身出了门。
“莫辞小哥儿,宋执政还不用膳吗?那鸡汤在炉上煨了又煨。”方才那小厮裹着冬衣走来问。
“先煨着吧。”莫辞叹口气。
以往主子最是在意这朝野政事,如今却为了大娘子连正事都顾不上了。
莫辞回望屋里,自打大娘子出事后,主子眉头便未展开过。
“小哥儿,宋夫人那脾性与聪慧,怎会被人暗算了?”小厮低声道:“我听闻,一刻钟前,三公主驾着一辆马车入了城,里间还有司马家与上官家的两位姑娘。”
莫辞瞪大眼问:“你怎地消息这般快?”
小厮展眉笑道:“干我们这行的,不就是图个快,这沿路都是我们探子。”
正说着话,便有侍卫来报,消息与书肆消息无甚差别。
只多一条便是:“三公主进城,便先去了兵营,张将军当值,如今正点兵要去郊外寻宋夫人。”
莫辞赶紧进屋,报:“大爷,张将军要去寻大娘子。”
那张穆脾性如同炮仗,若是胡乱出兵,恐怕坏了大爷的事。
宋易安不语,提笔在一小报上勾画几笔,又拿出卷宗对照。
半晌才抬头说:“让张穆领兵去班荆馆。”
说罢,宋易安起身,带着那份小报与卷宗,快步走了出去。
“大爷,可是找到线索了?这贸然出兵,若是让旁人知晓,告去官家那里……”莫辞担心道。
现下,大辽与西夏皆在汴京。
局势本就敏感,官家态度亦不明朗。
宋易安将小报与卷宗揣在怀里,上马,看向城内方向。
“莫辞,以往我们走得太谨慎,太慢了。”
“既然无论如何都会被人诟病,倒不如像芙儿那般,莫管那么多,行得快一些,将闲言甩的亦远些。”
他举手一挥,扬声道:“去班荆馆。”
马鞭一挥,马蹄急急。
宋易安坚定看向前方,既然梦境与现实皆无正确的选择,那他便要让这选择变得正确。
莫辞驾马紧跟其后,他望向前方疾驰的主子,只觉如今的主子,说话做事越发像大娘子。
哪有先前谨慎稳妥的模样。
他不知,这是好是坏。
只知,只要是主子想要做得,便是好的!
皇宫内。
高星瑜未换衣服便跑向书房。
“父皇,宁赤光竟敢绑了儿臣,父皇派兵去灭了他!”她跪在顺神帝脚下,又气愤又委屈。
顺神帝垂眸,便见往日那个娇俏可人的女儿,如今却是脏兮兮模样。
尤其是那额头还带着伤。
他蹙眉道:“星儿,先去洗漱一番,这般模样哪像大顺公主。”
“那额头的伤口赶紧宣御医瞧瞧,眼下太后正为你择夫婿。”
高星瑜愣怔问:“父皇,有贼人绑了儿臣,就是那西夏王!”
“朕已知晓,那几个贼人不是大辽人吗?”顺神帝缓步走向龙椅,落座才说:“大辽王已派人去查了。”
“你这性子该拘一拘了,若不胡乱跑,怎会被累及?”
“那贼子是冲着宋家那妇人而去,近来,宋卿内宅那妇人惹了不少风波。”
顺神帝冷静漠然的模样,落在高星瑜眼中,只剩心寒。
她嘴唇微抖:“父皇,那这事便这么算了吗?”
顺神帝挥挥手说:“朕自有处置,你且回福乐殿歇着,养养身体,近来莫要再胡乱跑了。”
高星瑜双手握拳,紧抿双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而她的父皇,却已拿起奏折批阅。
“三公主,官家已派人去班荆馆和都亭驿问询了。”李瑾弯着腰立在一旁轻语劝说:“公主不如先回宫清洗医治。”
高星瑜抬眸看着李瑾,后者这次未躲避目光,冲她点点头。
她起身,勾唇说:“父皇,儿臣幼时便知,在这宫里讲真情是极为可笑之事。”
“可儿臣还是期盼能有一丝亲情,就像当年皇祖父待父皇那般。”
“是儿臣奢望了。父皇万福,儿臣告退。”
说罢,高星瑜行礼,转身离开。
顺神帝抬眸,眼底有丝松动,不过几息又恢复平静,吩咐道:“李瑾,去瞧瞧她,莫要再做出格之事,太后近来十分不喜她。”
“诺,官家。”李瑾弯腰垂头,领命出去。
顺神帝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那身影都带着气恼,绷的笔直。
“像父皇那般?”顺神帝喃喃自语,遂又苦笑。
坐上这龙椅,先是帝,再是人。
父皇便搞错了顺序,心那般软,养着宗室与百官。
留下外强中干的江山,他若再像父皇,这大顺就被他国蚕食了。
“官家,松香殿贵人今日都未用膳。”一内侍官来报。
顺神帝手下一顿,先前漠然消失殆尽,冷色问:“这皇宫什么时候竟透了风?”
她许久没这般闹过了,定是有人走漏了消息!
顺神帝起身,朝松香殿走去。
那内侍官抹了抹汗,每回碰上这松香殿,官家情绪便波动极大,不似平常。
这回恐怕又是一番折腾。
……
“三公主。”李瑾唤停暴走的高星瑜。
高星瑜转身,带着哭腔说:“李瑾,你说,父皇是不是还想让我嫁给宁赤光那混蛋,所以他才轻描淡写,一笔揭过。”
“公主擦擦,那额头伤虽不重,但若不仔细处理,恐怕留下疤。”李瑾递给她一张丝帕。
“留着便留着,若是丑了,皇祖母与父皇便不会打我主意了。”高星瑜虽是气恼,却还是接过了丝帕。
“公主又在说胡话了。”李瑾习以为常,又说:“公主往后莫要再做这般冒险之事,那西夏王……”
他顿了顿,看了眼高星瑜额角的伤,才说:“公主若是能查便查,若是查不到异常,便算了。”
高星瑜面色一僵,知道他是误会自己去摸西夏王底方才被贼人逮了。
她忸怩半晌,才瓮声瓮气道:“我不知道那寺庙中有贼人,不过是去找释慧偷食红烧肉。”
“倒是芙姐姐,她竟察觉,此番若不是她,我与司马颐、上官曦便逃不回来了。”
“只是不知如今她怎么样?张将军可有寻着她。”
李瑾见她这般小女儿姿态,嘴角微扬道:“三公主放心,宋夫人定会安然无恙的。”
他望了一眼松香殿方向。
官家亦不会让范紫芙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