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相国寺外。
一辆马车从后门飞驰而去。
“这是哪里?”高星瑜昏昏沉沉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被绑着,遂怒骂:“哪个混账敢绑本公主!”
“三公主小些声,你再喊,那额头的伤口裂更凶,当心以后留疤。”范紫芙靠着马车,淡定道。
高星瑜这才留意到,这狭小的马车里,塞了四个人,却只有司马颐嘴里塞着麻布。
而司马颐正有气无力嗯哼两声。
“谁这么大胆子,敢绑我们?!”高星瑜气极,又问:“怎么只有表姐塞了麻布?”
范紫芙动了动被捆绑的脚,舒展片刻方道:“司马姑娘太吵了,骂太凶,引人来。”
上官曦在一旁点点头,说:“眼下虽出了城,可他们机警着。”
“你怎么知道出了城?”高星瑜挪到车窗边,想瞧瞧外方。
“别看了,钉死了的。”范紫芙说。
高星瑜用头顶了顶,果然见那车窗封死了。
“你知道谁绑的我们?”她看向范紫芙。
此女太过淡定,好似坐自家马车外出游山玩水。
“宁赤光。”范紫芙答。
高星瑜一愣,她还未打探这西夏王,便被西夏王绑了。
她垂眸看了看自己衣裳,心内生出惊惧。
“别怕,三公主,那宁赤光冲着宋夫人来的。”范紫芙面色平常,侧身用身体指了指司马颐说:“现在,她是宋夫人,宋易安的发妻。”
说罢,那司马颐本是没气力了,又被刺激地挣扎,若不是都被绑着,她恨不得撕碎范紫芙。
高星瑜一脸茫然道:“你……又要干嘛?”
范紫芙看向车窗外,低声道:“这几个糊涂蛋亦是只认衣冠不认人的。”
“不过,等宁赤光到了,恐怕便瞒不了了。”
“不过,亦足够了。”
她看向高星瑜说:“三公主若不想和亲,便听我的,这宁赤光狼子野心,若不将此人撕开了给官家看,你猜他是会以一人换暂时和平,还是与西夏撕破脸面,发动战事?”
“你的父亲,你应当是最了解的。”
高星瑜一怔,却不再言语。
世人都道,她恃宠而骄。
可她没有母妃,亦没有厉害的外家,唯有讨巧方能在宫中活下去。
她的讨巧便是从父皇入手。
那些皇子公主皆怕他,她亦怕。
可李瑾告诉她:【若想求富贵,便得剑走偏锋,做人群中最不同那一个。】
【官家亦是人,即便再冷酷,亦需要温情,三公主当让官家体会,一个寻常父亲之感。】
【官家只要眼中有你,公主便能做这大顺最不同的皇女。】
范紫芙见高星瑜眸子黯然失色,便对上官曦说:“曦姐姐,下了马车后,你得跟着我,听我的,我不会让你受一丝伤害。”
“我自然是信你的。”上官曦轻声说。
“三公主,可是想明白了?”范紫芙转头问高星瑜:“这宋夫人是何人?”
半晌,高星瑜看向司马颐。
司马颐两眼一黑,只觉范紫芙这人有毒,这般擅弄人心,偏生眼下,她毫无办法。
范紫芙笑道:“司马姑娘,我虽是不喜你,但大家如今一同遭了难,我劝你莫要轻举妄动,连累大家。”
“在宁赤光回来前,我们得从长计议。”
高星瑜听她话里有话,便问:“你有办法,对不对?”
范紫芙摇摇头说:“走一步算一步呗。我亦未想到这宁赤光在大相国寺动手,不过,无妨。”
“芙儿,你早知那西夏王会对你动手?”上官曦惊讶道。
她不过一内宅女子,怎会跟那异族王扯上关系?
范紫芙耸耸肩,无所谓道:“我这人多疑。”
这西夏人自进入汴京,便在城内走动。
立石碑时,她便瞧见了西夏人亦在人群中。
自打知道外祖往事后,她对这西夏人更十分敏感。
遂,让府中奴仆留意,近来是不是有西夏人在宋府周围游荡。
果不其然。
只……
没想到,宁赤光派出了这几个蠢货,连人都分不清便来抓人。
“你既已知道,那必定有后手,你且说说如何逃出去?”高星瑜迫不及待道。
“逃?”范紫芙勾起唇角道:“三公主,若想逃,早在斋堂我便逃了。”
她早发现异样,却还是选择以身犯险。
外祖久寻不到,眼下好不容易有了线索。
若她从宁赤光那里寻得机会,救下外祖。
那这些年的隔阂自当烟消云散。
“只是曦姐姐,对不住你了。”范紫芙有些愧疚,她不是有意将上官曦拉入其中。
只是不能轻举妄动。
她亦是劝过上官曦离开。
“芙儿,事到如今说这些亦是没用了。”上官曦却说:“你且说说,你有何计划?”
范紫芙苦笑:“真没计划,不过是先入局再破局。”
“曦姐姐放心,宋易安估计能知晓,我们只需保护好自己,他很快便能找来。”
她摸了摸香囊袋,里间的珍珠粉还有小半袋。
她从这缝隙间撒了一路,总能留下些线索。
“芙儿对他这般有信心?”上官曦问。
范紫芙一愣,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说:“他总归不能见死不救。”
宋易安还用得上她,且……
近来,他待她还是有些不同。
范紫芙不想去追究这不同的根源,却心底笃定,宋易安不会不管她。
大相国寺。
宋易安陪同上香,百无聊赖。
他不信鬼神。
若这世上有神,却看不见人间疾苦,信奉他又有何用?
若这世上有鬼,却奈何不了一丝横行的恶人,他又有何惧?
因而,他无任何祈愿。
幼时,回家途中,在客栈倒是对月空祈求过,期望母亲能记得他,能真心待他好。
不过是奢望。
入仕后,他更知,想要什么都得靠自己,勿寄希望于他人。
烟雾缭绕。
宋易安看向西夏王,只见他正四下张望。
他眉头一动,看向殿外,却见莫辞站在人群后,向他张望。
宋易安心下忽生不安。
他趁着空档退出了大雄宝殿。
走到回廊角落,莫辞匆匆走来。
“大爷不好了,方才石竹来寻我,说大娘子找不着了。”莫辞急色道。
宋易安的心被吊了起来,问:“可带人在寺庙里找了?”
“找了一遍,没瞧见人。”莫辞禀告:“三公主、上官姑娘与司马姑娘亦未瞧见。”
宋易安紧走两步,又回望大雄宝殿,吩咐:“去给云策与张穆说,且替我掩护着。”
“大爷,要不要奴回府带点人,寻一寻周边街道。”莫辞着急道。
宋易安沉思道:“芙儿平日里虽没规矩,可眼下,西夏王在寺中,她不会自己离开。”
他在脑中细想了一番,又问:“太后可知道三公主亦不见了踪迹?”
莫辞点点头,说:“石竹说,太后好似并不着急,只让人去那斋堂附近瞧瞧。”
宋易安忽地想起,当日查释明时,发现有位偷煮肉的禅师。
“去问,释慧住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