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漏滴到寅时三刻,林婉将半卷泛黄的《血罗刹》工尺谱按在波斯磁鼓上。
淬火池底泛起的幽蓝波纹映得她眼尾发青,昨夜暗卫呈上的密报正灼烧着袖袋——周班主包下了立秋当夜朱雀大街十二座磁粉幕墙,要唱全本《玉堂春》。
";他这是要拿老掉牙的忠孝节义压我的云门十八旋。";她将磁鼓转轴拧得铮响,戏袍下摆扫过满地狼藉的磁轨图纸。
王编剧蹲在墙角擦拭摔碎的磁粉灯罩,闻言抬头时撞落了发髻上的竹节笔,";他们连半月前的暴雨都算准了,说咱们新编的《洛神赋》冲撞了洛河水神......";
话音未落,窗棂突然被磁粉弹丸击穿。
林婉旋身躲过飞溅的琉璃渣,却见后院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
二十箱刚完工的磁粉戏服正在暴雨中燃烧,孔雀翎羽在磁火里蜷曲成狰狞鬼爪,负责看守的学徒瘫坐在泥水里,脖颈处泛着北斗机关特有的青紫掐痕。
";班主说要给您送立秋贺礼。";浑身湿透的小豆子攥着半截磁粉腰带从屋顶跃下,少年手背上的血痕混着磁粉闪闪烁烁,";他们拆了咱们三架磁轨车,抢走的鎏金头面...怕是已经熔在周家淬火池了。";
林婉的银护甲划过淬火池边缘,激起的磁液在她眉间凝成朱砂痣。
当啷一声,她将最后半匣相思豆倒进磁测仪,";传话给朱雀大街的磁粉商人,我要买断立秋夜所有磁轨车的使用权。";转身时绯红披风扫过王编剧颤抖的笔尖,";劳烦先生把《洛神赋》的第三折,改成宓妃引天河之水涤荡妖邪。";
暴雨连下三日,排练场的磁粉幕墙终日泛着病恹恹的灰蓝色。
林婉踩着及膝的磁轨图纸穿梭在道具架间,发间银簪不知何时换成了淬火池打捞的生锈齿轮。
当小豆子带着戏班子少年来讨磁粉补贴时,正撞见她徒手掰开卡死的北斗机关锁,指缝渗出的血珠坠在磁轨上,竟凝成半阙《阳关三叠》的调子。
";班主说...";抱着磁粉罐的少年突然哽咽,";说林大家要是肯让出西市场子,就还咱们三箱鎏金头面。";
林婉将染血的齿轮抛进淬火池,七彩磁雾腾空瞬间,众人看见她左腕缠着的绷带竟拼出北斗星图纹样。";告诉他们,立秋夜我要在周家戏台对面搭九丈磁粉幕墙。";她咬开新磁粉罐的红绸时,齿间寒光比护甲更冷,";用《洛神赋》的云门十八旋,碾碎那些陈词滥调。";
第四日破晓,楚皓的玄甲卫撞开了排练场大门。
男人肩头落着未化的春雪,马鞭还缠着城郊磁矿特有的赤晶石,身后三十名工匠正在卸下鎏金磁轨车。";听说有人要拆北斗机关锁?";他屈指弹落林婉发间的磁粉,掌心突然多出个鎏金掐丝盒,";陈三老家挖出的磁玉,刻云门十八旋正合适。";
工匠们燃起磁火炉时,林婉正蜷在淬火池边的磁轨图纸堆里浅眠。
楚皓解大氅的动作忽地一顿——女子睡梦中仍攥着半卷《血罗刹》工尺谱,染血的绷带下,腕间北斗星图竟与磁测仪共振出细碎光斑。
他悄声将磁玉压在谱卷上,转身时玄色披风扫灭了最后一盏磁粉灯。
立秋前夜,林婉踩着改良后的磁轨车调试幕墙。
改良后的云门十八旋在空中绽开时,朱雀大街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十二座磁粉幕墙同时播放着周家戏班克扣磁粉补贴的铁证,画面最后定格在陈三老家坍塌的茅屋。
";王爷把北斗机关拆了重铸。";小豆子递上鎏金头面时,耳垂磁钉闪着诡谲的蓝光,";说这些磁轨车本该用在正途。";
林婉扣上最后一枚磁玉额饰时,淬火池突然翻涌起赤色磁雾。
她在沸腾的磁液轰鸣中听见遥远的波斯鼓点,腕间星图与幕墙共振出妖异的《血罗刹》旋律。
正要俯身查看磁轨,楚皓带着春雪气息的玄色大氅已落在肩头。
";子时三刻了。";男人指尖擦过她腕间绷带,北斗星图竟在此刻黯了一瞬,";磁粉幕墙的机关...";
淬火池底突然传来锁链崩裂的闷响,林婉反手按住楚皓欲抽剑的手。
漫天磁粉簌簌落在他们交叠的影子上,扭曲成二十年前《血罗刹》谢幕时的修罗场。
淬火池翻涌的赤色磁雾中,林婉腕间北斗星图忽明忽暗。
她按住楚皓的手背,两人指尖交叠处迸出幽蓝火花,将磁测仪上的《血罗刹》工尺谱灼出焦痕。
";王爷当心磁暴。";她话音未落,楚皓已反手扣住她手腕,玄铁护腕撞在北斗星图上发出钟磬之声。
男人掌心的薄茧碾过绷带渗血的纹路,惊得磁粉幕墙上投影的修罗场幻象瞬间扭曲成漫天星子。
排练场的磁轨车突然集体轰鸣,三十架改良后的云门十八旋装置同时喷出七彩磁雾。
林婉在混沌中听见楚皓的低笑:";王妃的机关锁,倒是比北斗军的阵图更凶险。";
寅时初刻,磁粉商人送来的鎏金磁轨堆满了后院。
林婉踩着磁轨图纸往淬火池添赤晶石,发间生锈齿轮突然被温热指尖取下。
楚皓不知何时站在磁轨车顶,玄色披风扫落她肩头积雪,";陈三老家的磁玉矿脉,够你搭十座九丈幕墙。";
她仰头要说什么,却见男人掌心躺着重新打磨的齿轮发簪,淬火池幽光映得簪头磁玉流转星河。
远处传来小豆子调试磁粉幕墙的波斯鼓点,楚皓忽然俯身,将发簪别进她散乱的云鬓:";当年血罗刹谢幕时,戏台也是这样烧了三天三夜。";
暴雨第七日,周家戏班派人送来鎏金请柬。
林婉正蜷在磁轨图纸堆里校对云门十八旋的磁轨参数,忽觉颈后一暖——楚皓的玄色大氅裹着春雪松香罩住她单薄肩背,马鞭上还挂着西市刚出炉的胡麻饼。
";北斗军拆了周家三个暗桩。";男人屈指弹落她睫毛上的磁粉,指尖掠过耳垂时带起细小战栗,";磁玉矿脉三十里内的机关锁,都改成你的北斗星图纹样了。";
林婉咬开胡麻饼的瞬间,淬火池突然沸腾。
赤色磁雾在空中凝成《洛神赋》唱词,小豆子带着戏班少年撞开大门:";幕墙调试好了!";少年们发梢还结着磁粉冰晶,二十架磁轨车同时轰鸣,将病恹恹的灰蓝色幕墙染成朝霞色。
立秋当日,朱雀大街十二座磁粉幕墙同时亮起。
林婉扣上磁玉额饰时,腕间北斗星图突然与楚皓的玄铁护腕共振。
男人在鼎沸人声中为她系紧绯红披风,掌心按在她后腰的磁轨机关锁上:";今日过后,云门十八旋就是新的戏业标准。";
小豆子踩着改良磁轨车登场时,周家戏台的《玉堂春》正唱到";苏三离了洪洞县";。
少年耳垂磁钉骤亮,九丈幕墙瞬间展开洛神驾云的幻象,磁粉凝成的天河之水轰然冲垮周家老旧的忠孝节义布景。
";快看!
洛神娘娘显灵了!";张戏迷手中的茶盏摔碎在磁轨上,老茶汤竟与磁粉交融成《阳关三叠》的调子。
二十架云门十八旋装置同时启动,将十二座幕墙连成浩瀚星图,宓妃水袖扫过处,周家克扣磁粉补贴的铁证如天女散花飘落看客席间。
后台淬火池突然发出锁链崩裂的闷响。
林婉正要查看,楚皓带着春雪松香的气息已笼罩而来。
男人用玄铁护腕压住她腕间躁动的北斗星图,磁玉额饰映得他眉目如淬火池底的赤晶石:";王妃的戏,可比血罗刹精彩百倍。";
周班主摔碎茶盏的声音从幕墙缝隙传来,林婉瞥见那袭黛紫戏袍在磁雾中扭曲成毒蛇模样。
她反手扣住楚皓欲抽剑的手,绯红披风扫过沸腾的淬火池:";好戏才唱到天河倒灌,班主怎么就要拆台了?";
磁粉幕墙上的洛神幻象突然扭曲,小豆子云门十八旋的水袖缠住了周家戏台的磁轨车。
少年在九丈高空旋身时,耳垂磁钉迸出的蓝光竟与林婉腕间星图同频共振。
观众席爆发的喝彩声中,周班主攥着半截磁粉腰带退入阴影,黛紫戏袍扫过处,淬火池底传来机关锁重组的咔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