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声,楚皓攥着密信的手背暴起青筋。
烛火将林婉眉心血色海棠映成跳动的火焰,她正用银簪挑开缠枝牡丹锦盒夹层,金箔碎片簌簌落在绘着选秀名册的羊皮地图上。
";丙辰年六月初九,张侍郎私运的南海珍珠里藏着火油。";林婉指尖划过地图标注的红圈,三处标记恰与钟粹宫大火残存的梁柱位置重合。
楚皓突然按住她手腕,铜灯里融化的紫麟花蜡正滴在";甲子";刻痕上,玉珏内壁缓缓显出半幅凤凰衔火的图腾。
窗外传来瓦片轻响的刹那,林婉反手将滚烫的蜡油泼向雕花窗棂。
黑影在惨叫声中坠入院落,楚皓的玄铁扳指已经抵住刺客咽喉,却发现对方耳后赫然烙着凤仪宫独有的莲花印。
";娘娘让奴婢给王妃带句话。";女刺客咳着血沫笑起来,染着丹蔻的指甲突然抓向林婉裙摆,";永寿宫槐花开得再好,终究要落进——";楚皓的剑锋比她咽气的声音更快三分,却斩不断飘到林婉鞋面的槐花瓣。
林婉捻起沾血的花瓣轻笑:";该给赵秀女送份谢礼了。";她将玉珏按进蜡油拓印的图腾,缺失的凤凰尾羽正与三年前烧毁的钟粹宫地砖纹路严丝合缝。
楚皓望着她披着夜色翻墙的背影,突然想起大婚那日她也是这般踩着满地碎瓷跨过喜秤,红盖头下的银铃响得嚣张。
凤仪宫的更漏滴到卯时,皇后正在描摹新的密信。
掌事姑姑捧来的金盆突然倾斜,漂浮的槐花竟自动排列成半幅衔火凤纹。";他们竟复原了密令图!";皇后碾碎手中碧玺珠串,鲜血顺着《女诫》书页渗进";丙辰年";字迹,";让李贵人把龙纹寝衣呈给陛下,就说...";
疾驰的马车里,林婉将玉珏浸入药汤。
楚皓突然扯开她狐裘,三枚淬毒的银针正钉在方才她心脏的位置。";王爷这是第几次救驾了?";林婉笑着将显现完整的密令图蒙在他眼前,透过凤凰眼部的镂空,恰见晨光中驶来的明黄仪仗。
紫宸殿的盘龙柱还凝着露水,林婉的缠枝牡丹锦盒已重重落在鎏金御案上。
当玉珏与赵秀女呈上的金箔残片拼合成完整凤印时,满朝文武看着图腾里浮现的";丙辰年弑君";血字,连呼吸都凝滞了。
";这龙纹寝衣的金线,掺的可不止南海明珠粉吧?";林婉突然掀开李贵人捧着的锦盒,数十只毒蛛从绣着";甲子";暗纹的衣襟里蜂拥而出。
楚皓的剑尖已挑开张侍郎的官袍,露出背后与刺客如出一辙的莲花烙印。
皇后簪着的九尾凤钗突然断裂,她染着血的手指向林婉:";妖妇用紫麟花汁伪造...";话音戛然而止——林婉腕间的银镯正映出她昨夜焚烧密信的火光,药液显影的灰烬里清晰可辨";丙辰年六月";与凤仪宫印鉴。
楚皓的手掌突然覆上林婉冰凉指尖,他拇指擦过她腕间被银针划破的血痕,温热的气息裹着紫麟花香萦绕在朝堂之上。
林婉倚着他臂弯举起先帝御赐的玄铁令,满殿烛火都被令牌边缘的";甲子";刻痕映成血色。
檐角铜铃再次无风自动时,皇帝掌心正躺着半枚断裂的凤印玉珏。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冲散了凤仪宫阶前未烧完的金箔残片,那些";丙辰年";的密语随着水流渗进地砖缝隙,最终汇向宫外朱雀大街新挂匾额的商会议事堂。
紫宸殿内响起玉珏碎裂的脆响,皇帝五指深深掐进鎏金御案,";好个凤仪衔火图!";裹着雷霆之怒的声音震得盘龙柱簌簌落灰,他踹翻的青铜兽尊正滚到皇后染血的裙裾边,";传旨!
凤仪宫即日起闭宫思过,张李两家流放岭南——";
林婉耳畔银铃轻晃,抬眸时正撞进楚皓映着烛火的瞳孔。
他掌心覆着的位置传来灼烫温度,鲜血顺着两人交叠的指尖渗进玄铁令";甲子";刻痕,将凤凰尾羽染成与她眉间同样的赤色。
";至于选秀...";皇帝突然捏住林婉呈上的缠枝牡丹锦盒,盒盖开合间毒蛛残肢混着槐花瓣飘落在皇后断裂的凤钗上,";传朕口谕,今岁大选就此作罢。";
暴雨初歇的宫道上,楚皓突然攥住林婉手腕。
她发间银簪勾住的槐花随转身动作簌簌而落,鎏金护甲戳着他胸口蟒纹挑眉:";王爷莫不是要讨赏?";话音未落便被卷进带着紫麟花香的披风,楚皓咬住她耳坠的力道比朝堂上斩断毒蛛的剑锋更利三分:";王妃翻墙时扯坏的霞帔,该用金丝重绣了。";
暖阳穿透云层时,朱雀大街新挂的";四海商会";匾额正往下滴着雨水。
林婉倚在轩窗边把玩玉珏残片,楚皓裹着药香的手指突然点在她腕间瘀痕:";商会账房辰时送来...";
";王爷!
王妃!";浑身湿透的侍卫撞开雕花门,掌心捧着的鎏金拜帖正渗出诡异蓝光。
林婉劈手夺过时,夹层里掉出的半张银票竟印着四海商会独有的凤凰火漆,边角";甲子";编号与三日前烧毁的密信编号严丝合缝。
楚皓的玄铁扳指突然发出蜂鸣,窗外传来商会马车倾覆的巨响。
林婉霍然起身,飘落的账册页面赫然显示着触目惊心的朱红赤字,而最后一笔款项日期正是丙辰年六月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