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嫣然一笑，转开话题，“殿下与其操心我，不如多管管于落那孩子。”
她把早上遇见于落的事情告诉凤泽，“别看他整日笑呵呵的，这半大的孩子心里最会藏事，你若不理会他，他一个人钻牛角尖，不知会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与别人不同，”凤泽道，“有些事情他必须学会自己处理。”
顾青白他一眼，收起笔墨。
“就算他能自己处理，你也不能干晾着他，有人陪着说说话，心里总能好受些。”
凤泽去一旁把饭菜端过来放在桌上，“先吃饭。”
顾青坐下，看到离自己最近的一盘菜，奇道：“这里有笋烧肉？”
北地的物产与京城大相径庭，如今又是夏季，便是在京城也难以见到笋类。
“那次回门的时候，听岳父说你喜欢吃笋。”凤泽为她布菜，“酒肆里正好存了些。”
他语气轻描淡写，顾青却知他未讲实话。
昨夜她看过酒肆的菜牌，若真有竹笋这一类稀奇的菜式，一定早就拿出来卖了高价，又怎会藏着掖着，何况这东西又实在不好保存。
顾青看他一眼，眉眼弯弯，“若我想吃鲈鱼脍呢？”
“这里没有鲈鱼，”凤泽淡定道，“不过原城向西四十里有一片大湖，湖里的白鱼肉质鲜嫩，明日我带你去。”
顾青夹起一块肉放入凤泽碗中，“算了，你还是安心养伤吧。我问过小花大夫，你身上有好几处穴位都挨了刀，还流了那么多血，咱们后日就要出发回京城，你要是不在到京前把伤养好，等回去以后，我怕你一忙起来就没时间歇息。”
以往在京中，凤泽只是挂个闲职都时常不见人影，如今他要拿回兵权，想来更是会马不停蹄地加紧部署。
“别担心，”凤泽道，“许多事情早就安排好了，不需要我亲力亲为。”
“是么？”顾青怀疑地看他一眼，“为什么于落说的跟你说的不一样？”
“他说什么了？”
“他说你身先士卒，事必躬亲，”顾青想了想一整个上午听来的八卦，“还说你小时候主动请罚挨过鞭子。”
凤泽笑了下，“我小时候他还没出生。”
顾青扬起眉梢，“那我白心疼殿下了？”
凤泽嘴角微弯，“他说的也不完全是假。”
顾青正色，“我现在相信，于落真的是你亲侄儿。”
这叔侄二人心眼子都多。
凤泽给顾青盛了一碗汤，“于落四岁的时候跟我去了封地，在那边待了十年，直到我留京，才没让他跟过来。”
顾青知道他这是打算向自己交底，微微迟疑，“你确定要告诉我？”
于落身上的秘密或许比凤泽遭到皇帝算计还要惊人，这个秘密被他隐藏了这么久，真打算这么简简单单就说出来？
“自然不是白告诉你的，”凤泽坦然道，“你知道得越多，就越别想离开我。”
顾青嗔怪，“我做生意从来不会强买强卖。”
“你跟我是生意？”凤泽朝她凑近，眸子里写着明晃晃的威胁，“再说一遍？”
顾青伸手抵住他，“我还没吃饱，赶紧说正事。”
凤泽捏捏她的耳垂，“于落原名凤天磊，是先太子的儿子。”
他短短一句话，包含无数秘辛。
便是顾青早有许多猜测，也仍然被惊住了。
“先太子的事情我知道得不多，”先太子在世的时候，她还是个垂髫幼女，“他的儿子竟然还活着？”
现在的皇帝登基以后，先太子之事不再有人提起，京中诸人唯一记得的只有景德三十八年那场大火，据说是先太子被废后，于府中自焚，全府上下无一逃生。
“先太子仁德宽厚，就算到了末路穷途之时，也不会拉全府之人为他陪葬，那场大火是凤珣干的。”
凤珣，皇帝的名字。
凤泽淡淡道：“那时先帝重病在床，朝中大权都被凤珣把持，先太子虽然被废，仍有不少人暗中追随于他，凤珣便一不做二不休，斩草除根。”
顾青举箸望着面前的食物，只觉索然无味，索性放下筷子。
“于落是你救出来的？”
凤泽摇头，“救他的人是谢飞白和我母亲。”
他那时尚且年少，能插手的地方不多。
“谢飞白不就是驸马？”顾青问，“那长公主知不知道你们的事？”
凤泽沉默了一下，“知道。”
他说完又补了句，“但她从未参与。”
顾青瞅他一眼，幽幽叹了口气，“我记得当日长公主邀我参加春日宴，有人说他与长公主来往不多，我还以为他们姐弟之间有什么龃龉。”
后来见长公主英姿飒爽，还很是惋惜了一阵。
凤泽偏了偏头，见她眼中满是促狭，又有些手痒。
“我与她保持距离是不想让皇帝起疑心，而且我们从小就没什么往来。”凤泽道，“她是长女，我是先帝最小的儿子，我们相差十几岁，要不是她时常追着我母亲学武，我和她连话都说不了几句。”
“可我看她对你很好。”顾青道。
“何以见得？”
顾青悠然道：“因为她对我这个雍王妃不错。”
所谓爱屋及乌，若不是对凤泽怀着善意，长公主不会待她如此和蔼。
凤泽闻言，眸色愈深，“没错，你是我的妻子，他们本就该对你好。”
他喜欢听顾青将自己与他联系在一起，他很高兴她有这样的自觉。
顾青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于落待我也是这般，他口口声声唤我‘小婶婶’，其实是想通过我来讨好你。”
她毕竟比于落年长，将这少年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你们四年未见，总归是有些生疏，他一心想接近你，又怕被你嫌弃。”顾青道，“你养他十年，说不准在他心里，你就像他父亲一样。”
凤泽不置可否笑了笑，“你想要这么大个儿子？”
顾青脸上一热，甩他一眼，“就算你想要，我可不敢。”
“为何？”
顾青看向他，正色，“你想让他做皇帝，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