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全身被禁锢住动弹不得。
她悚然一惊，想要起身。
“再睡会儿嘛……昭。”
南昭这才完全清醒了过来，把赵元元的脑袋往旁边推了推，“元元你别抱我这么紧，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赵元元还意犹未尽地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昭你怎么这么香啊。”
敲门声响起，于远洋的声音隔着门传来，“雨停了山下路也通了，起来我们要出发了。”
两人这才收拾收拾着穿好衣服起来，南昭把毯子叠好后习惯性打开手机。
屏幕里显示有新接收短信，是来自第一人民医院的就诊提示，提醒她髌骨手术后复诊时间已到，让她记得按时回去复诊。
她看了看电量还剩7%。
赵元元走过来攀着她的肩，边往外面走边还大大咧咧地说：“昨晚我睡了你，你就是我的人了，知道了吗？”
南昭欲说还休地瞟她一眼，“讨厌。”
“嘶。”旁观全程的于远洋抖了抖，扯了扯身旁陆尘约的衣袖，“哥你摸摸我的鸡皮疙瘩。”
可是陆尘约却恍若未闻地继续他手里的动作。
他正在煎鸡蛋，金黄色的蛋黄在油锅上被煎出了焦香味，他手边另一个只盘子里还放着几根已经煎好的火腿肠。
“鸡蛋哪里来的。”南昭昨晚已经领教了陆尘约的好厨艺，这会儿话音刚落就咽了咽口水。
“附近的村民送来的。”于远洋在旁边给陆尘约打下手，“我哥不打比赛的时候就经常一个人来这里，他们见着我哥的车就会来问需要什么”
“废话那么多。”陆尘约嫌他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去把盘子洗了。”
于洋立马站直：“得令。”
吃完早饭，他们分成三路，高禾带着吴叙文，吴叙文脸上的淤块经过一夜的沉淀后好像颜色更深了，从来都是趾高气扬的他此刻像是落败的斗鸡一样耷拉着头，全程不敢往这边多看一眼。
南昭跟赵元元一起上了于远洋的车，她坐在车后座往车窗外望去。
陆沉约又穿上了他那身冲锋衣，脚上的短靴上沾了些泥，他把所有东西放到车上后又折返回去锁上了门，上了他那辆黑色的皮卡车，才给这边驾驶座的于远洋远远递来个眼神。
于远洋收到指令，转动着方向盘道：“好嘞哥，你在后面断后。”
“山路滑，慢点开。”
“知道了。”于远洋目视着前方，头也不回地往外挥了挥手，“你也是。”
车子通过前面的窄路过后忽听后面跟着的车子“滴”了一声，开始几人还没注意，等车子又绕了一个弯道后又听到车后清晰的两声滴滴。
于远洋把车停在前面的一块平地，等后来陆尘约停在他旁边以后才探头出车外。
“哥你叫我？”
陆尘约没看他，而是朝后座喊道：“南昭。”
突然被点名的南昭打了个激灵。
“这个还你。”陆尘约长手伸了过来。
他的手心摊开，上面是昨晚南昭忘记收回的那管药膏。
南昭伸手接了去接，“你不用了？”
“不用。”
陆尘约收回视线，回头发动了引擎，皮卡车特有的轰隆声响彻山谷。
赵元元圆溜溜的眼睛咕噜噜地转，眼神在他们俩之间来回荡了荡，就在于远洋也开动车子前一秒的时候，她突然“哎哟”了一声。
“怎么了？”于远洋赶紧回头问道。
“突然肚子疼！”
南昭：“让我看看，是不是早上那杯冷水喝的？”
赵元元龇牙咧嘴地叫着痛，惊的于远洋手忙脚乱的都不知怎么是好了。
“怎么办怎么办，对！送医院！元元你别怕，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于远洋强自镇定了一下，才想起来了启动车子。
“对，送我去山下那家医院。”
“我跟你一起去。”南昭插话，开始用手机查询山下那家医院的具体位置。
他们上山的确实路过过一家医院，南昭还有印象。
“诶，不、不用了。”赵元元打起结巴，还百忙之中朝南昭睁了睁眼，“远洋送我去就行了，哎哟昭我们送不了你回去了，要不还是陆学长帮帮忙吧……”
她边呼痛边对南昭挤眉弄眼的，还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把南昭的包一个抛物线扔进了陆尘约半落下的车窗，正好落进他的怀里。
被砸了满怀的陆尘约：？
南昭到这还有哪里不懂的。
可是关心则乱的于远洋啥也没看出来。
“对对，南昭快去我哥那里吧，哥！拜托你了！”
赵元元也眼巴巴地看着她。
最后直到坐到陆尘约的副驾上，看着于远洋载着赵元元渐行渐远，南昭才哭笑不得地收回视线。
陆尘约转动着方向盘，车子在盘山路上一圈一圈地环绕着。
“你没告诉他们你有男朋友了？”
南昭幽幽瞅了他一眼，“这不是还没顾上么。”
不见到真人之前她是不会公布周舫的存在的，当然昨晚跟陆尘约提及他倒是无所谓。
这趟回去后以后两人有没有交集都还不一定。
“还是说出来的好。”
南昭侧头又看他一眼，怎么这人突然有谈兴了。
从昨晚到现在，就没听过他说过几句话，即使说话也异常简洁，能用一个字表达清楚的绝对不会再多一个字。
总是寡言少语，默默干活。
她也顺势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不然就容易多一个男朋友。”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正好南昭打了个喷嚏，山里的凉风还在呼啸，南昭被迎面扑来的凉风刮地脸都生疼。
陆尘约望了她一眼，从车座旁抽出纸巾递给她，“开个玩笑。”
车窗玻璃拉起，任何风都吹不进来。
南昭拿着纸巾擦了擦鼻子，捂着纸巾瓮声瓮气地回他：“本来今天天气就够冷了。”
陆尘约不置可否地笑笑。
可能是因为昨晚换了地方的原因，南昭本身就比较择床，一晚上都似梦似醒的没怎么睡踏实，在山路上晃啊晃晃的南昭又开始打瞌睡。
她在眼皮完全放下去之前，看了看认真开车的陆尘约。
他的神情专注，
莫名让她感到安心。
于是身体一歪，就彻底沉睡了过去。
*
“南昭，南昭。”
南昭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醒醒。”
她坐直身体，往车外看：“到了？”
“进城了。”
陆尘约又补充：“帮我导航地址。”
南昭端坐起来，打开手机终于看到了满格的信号。
点击微信图标。
打开一看，从昨晚挂断视频那一刻起到这会儿为止，整整快要十五个小时，周舫一条信息都没有发过来。
莫不是生气了？
生气了可以质问她啊。
难道真的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了？
那这个她完全可以解释啊。
南昭想了想，还是觉得可以再抢救一下。
【南昭：在干嘛呢哥哥。】
没有回复。
她心里算了算周舫那边的时间，他这会儿应该还在睡觉，于是心里踏实下来，就刷起了论坛。
电量还剩5%的时候，南昭为表诚意，又点击周舫的头像。
【南昭：我马上到家了哦哥哥。】
看看她都乖成什么样了。
即使有天大的怒火，看到如此乖巧懂事的她，也该被扑灭了吧。
陆尘约听到她手机电量低的提示音，边开车边从旁边取出根数据线。
“这里可以充电。”
于是南昭就连接上充电口，边充电边心安理得地玩手机，时不时和陆尘约搭搭话，可是他的话太少了，嗯啊哦是他的主旋律。
很快就到了警察局，几人分别作了笔录之后，南昭就被陆尘约带着出来。
“刚刚远洋打电话来，说元元没什么大碍。”高禾紧跟着他们的脚步后一步下了阶梯。
南昭点了点头。
“尘哥，会……吴叙文这事远洋说就交给我了。”
高禾说话的时候还小心打量着陆尘约的神色，见他肃穆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才稍稍放下心来。
于远洋家世高不可攀，虽然他们是高中同学，可也仅仅是比其他人要好一些，他得趁此机会把这事办好了在于远洋面前好好刷一回好感度，面前这位是于远洋的表哥，那自然就更不能让贵人费心了。
陆尘约不可可否地颔首。
几人作别，南昭仍旧是上了陆尘约的车。
下车后的南昭很快被席卷而来的凉风裹挟，城市在又经过一场秋雨之后气温又低了几度，萧瑟的秋风带起了几片落叶在空中螺旋。
她裹紧身上的针织毛衣，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又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她抬起头想跟陆尘约说再见，就被迎面而来衣服盖了个满头。
南昭：我闭上眼睛就是天黑。
她三两下把衣服从头上扯下来，见陆尘约正扶着方向盘看她，他嘴边还有没来得及收回的浅笑，见她的眼神直直怼了过来才抿了抿唇恢复原状。
“把衣服收好，下次见面还我。”
*
南昭回到家才发现家里连米都没了。
她这两天没有好好吃顿大米饭，整个人都有点不对劲了。
南昭从小就是个米饭人，一顿饭没有大米那这顿饭就算是有山珍海味也相当于没吃。
于是她把行李简单整理了下归纳好，从柜子里拿了个塑料袋，在玄关换鞋时又突然把换好的鞋脱掉，回到沙发上把陆尘约的外套套在外面，方才关好门往小区对面不远处的一家地下超市走去。
别说陆尘约这件外套还真挺防风的，宽松的大帽檐戴起来再把带子一束，带连她整个人都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从远处看只能看到模模糊糊她那抹嫣红的嘴唇和白皙精巧的下巴。
就是墨绿色太深了她不太喜欢。
等下次还衣服的时候一定要找陆尘约要链接，买个其他的颜色的自留。
等到南昭满载而归地从超市出来，时间又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手机铃声响起，南昭从几大袋塑料袋的空隙中抽出手来，歪着脖子接起电话，“喂？”
“你好南昭小姐，我是建行的小郑上次还跟您见过，跟您说个好消息我们行的贷款额度办下来了……”
南昭按了挂断，“莫名其妙的。”
她正要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微信上的新消息提示吸引了她的注意，想着别是班里又有什么事找她吧。
她点开微信，周舫的头像赫然出现在屏幕顶部。
这就起来了？
南昭想着人这会儿刚起床，顺毛捋捋这事也就过去了，于是也心情放松地点进他的对话栏。
屏幕上方最早的一条消息显示半个小时前。
【周舫：刚才在飞机上，没看到，现在才出航班楼。】
【周舫：我叫了车，还有20分钟在你家楼下。】
十分钟前。
【周舫：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南昭站在原地，有点卡壳。
不，不不是这就回国了？
还直接坐车杀到了她家楼下？
昨天晚上还和她隔着屏幕才能说话呢，今天就跨越了大半个地球来追杀哦不来找她来了？
她茫然地抬头举目四望，街上人来人往，路店的商店门口店员叫卖声不绝于耳。
想到他们俩近在咫尺，她就忽然觉得头皮有点发麻。
说不定刚才还擦身而过了。
【南昭：我没在家。】
【南昭：我在小区门口的超市。】
【南昭：你就站那儿别动！我马上飞奔过来找你！】
【南昭：啊对了我穿着墨绿色外套你一眼就能看到我！】
周舫站在小区入口处抬头张望了几眼，又垂眸看了眼手机，然后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大步流星地走出小区大门。
他罕见地感到了紧张。
他想他已经做好了南昭是个二娃妈的准备，和他最初的预设一样，不过这个预设的基本条件是她已经离异了。
应该……吧？
网络上的信息虚虚实实，即使是他也无法完全保证南昭现在给出的信息真实性。
他曾经看过半老徐娘伪装成花季少女骗了十几个男人几百万的新闻，而这种事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应该……吧？
他现在只能够保证南昭是个女的。
此时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亮起，马路对面有七八个人走了过来，周舫微微眯起眼，想从人群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墨绿色……最左边那个人身上的衣服是墨绿色吗？
不可能，绝不可能！
可是只有他身上带了点绿啊。
周舫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信心突然有了一丝崩塌的迹象，他的嘴唇崩成了一条直线，眼睁睁看着那人越来越近。
难道还真是个抠脚大汉啊……
周舫心里剧烈挣扎着，最后理智战胜了一切，咬咬牙也不是不能上！
他刚要踏出一步，又退了回来。
不行，真不能行。
那人是个秃子。
他的对象决不能没有头发。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