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浸泡过的市政厅穹顶还在滴水，听证会现场的投影仪在潮湿空气里投射出扭曲的光斑。
毛璃指尖抚过许愿笺边缘的青铜暗纹，茶汤里预示的锁链纹章正蛰伏在第七排座椅下方，随着空调冷风轻轻震颤。
"；这座钢铁怪物会碾碎三百年的青砖脊线！"；苏市民突然拍案而起，深褐色中山装衣领沾着茶渍，"；你们看看效果图——"；他颤抖的手指戳向全息投影，数字建模的玻璃幕墙倒映在他瞳孔里，竟隐约显出锁链缠绕古槐树的幻象。
毛璃的睫毛在投影仪蓝光里镀了层霜。
她注意到苏市民耳后皮肤下浮动的暗纹，与昨夜沙盘照片里的印记如出一辙。
茶汤预演的两种未来在她视网膜上重叠，左侧许愿笺里的银杏叶突然穿透现实维度，轻轻落在提案书"；传统街区保护"；的标题旁。
"；不如请何教授说说，明代斗拱如何与现代钢结构共生？"；她将银杏叶推过桌面，叶片在触碰提案书瞬间突然抽枝发芽，细密的金线在木质桌面上蔓延出建筑剖面图。
列席席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那些金线正在自动拆解重组，演示着飞檐与玻璃穹顶的榫卯结构。
何历史学家扶了扶玳瑁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他骤然收缩的瞳孔。
当他开口时，袖口露出的怀表链突然绷直成量尺形状："；正德年间营造法式记载，朱雀衔梁之术本就需要......"；随着他的解说，金线剖面突然实体化成巴掌大的建筑模型，明代鸱吻咬着钢索在玻璃幕墙间游走，引得前排市民纷纷探身。
苏市民的茶杯突然倾斜，泼出的龙井在桌面凝成个拆字，又被金线模型吞噬。
他耳后的锁链纹章开始渗出血丝，却仍梗着脖子："；就算结构可行，那种夸张造型......"；
"；不是造型，是容器。"；毛璃突然翻转许愿笺，昨夜收容站的建筑剖面从纸背浮现。
她沾着茶渍在剖面图上勾画，潮湿的水痕竟自动生成发光的数据流："；七重挑檐对应北斗，玻璃幕墙的菱形分割藏着二十八星宿定位——这些钢结构要收纳的，是整条街坊积压四十年的执念。"；
全息投影应声切换，众人看见虚空中浮现百年戏楼的残影。
当钢构地标的轮廓与之重叠时，那些飘荡在梁柱间的陈旧执念竟如百川归海，顺着建筑剖面的金色脉络注入地下收容层。
列席席突然传来啜泣——某位老太太指着投影里的虚影："；那是我阿爷的裁缝铺......"；
周局长的钢笔尖突然在签到簿上划出火星，他警服第三颗纽扣不知何时变成了沙盘里的微型锁链。
毛璃瞥见签到簿血珠渗成的倒计时，突然将银杏叶按在提案书封皮："；不如看看二十年后的样子？"；
许愿笺上的金线骤然暴涨，将整个会场拖入幻境。
市民们惊觉自己站在银杏成荫的步行街，执念收容站的青铜风铃在云端轻响，地标建筑的玻璃幕墙正将晨光折射成七色彩绸铺在青石路上。
几个穿汉服的少女跑过全息戏台，她们发间的步摇与钢构飞檐上的风铃共振出清越的铃音。
"；这是......"；苏市民中山装的第一粒盘扣崩开，露出锁骨处开始剥落的锁链纹章。
他身后的七位市民代表同时按住耳朵，指缝渗出青黑色汁液，在瓷砖地面汇聚成昨夜露台上见过的流程图。
毛璃的瞳孔竖线泛着金芒，她踩住即将成型的锁链纹章："；诸位的顾虑，收容站的地下七层自有安排。"；许愿笺突然自动焚毁，灰烬中升起的新建筑模型竟包裹着那枚警服纽扣化成的沙盘，将蠢动的锁链纹章镇压在琉璃地基之下。
当幻境消散时，第一束阳光正好穿透市政厅的玫瑰花窗。
投影仪上的反对票数字开始倒退，苏市民怔怔望着手背上褪色的锁链刺青，突然抢过表决器按下绿色按键。
他身后七位代表耳后的纹章同时龟裂，掉落的碎片在空气中蒸发成带着铁锈味的青烟。
"；施工许可证下午就能签发。"；周局长合上渗血的签到簿，第二颗纽扣的沙盘里，执念收容站的剖面正将锁链纹章碾作琉璃瓦的釉料。
他警服袖口的血渍隐约显出个"；拆"；字，又被毛璃弹来的银杏叶悄然覆盖。
散场人群外围，冯记者调整着镜头焦距。
当他第三次擦拭镜头后，终于发现取景框里的异常——所有市民离场时的倒影都缺了右耳，而毛璃映在玻璃幕墙上的侧影，正抬手接住从百年戏楼虚影中坠落的青铜风铃碎片。
（本章完）市政厅穹顶的排水管发出空鸣，最后几滴雨水坠落在冯记者肩头。
他调整着领口微型摄像机，镜头扫过正在整理全息投影仪的毛璃。
取景框里，那个神秘女子耳后的皮肤突然浮现青铜色血管纹路，又在眨眼间恢复如常。
"；观众朋友们，这是本台记者在市民听证会现场带来的独家报道。"；冯远对着悬浮收音麦压低声音，智能眼镜自动标记出人群中的异常——第三排老太太的手提包里渗出青灰色雾气，正在空中凝结成老式缝纫机的虚影。
投影仪重新启动的嗡鸣声中，苏市民突然按住太阳穴："；就算结构可行，施工期间重型机械如何进出？"；他耳后未完全褪去的锁链纹章泛起暗红，"；梧桐巷最窄处只有三米，那些混凝土搅拌车......"；
毛璃指尖轻叩提案书封面，纸页突然悬浮展开。
密密麻麻的施工方案里飞出萤火虫般的金色数据流，在空中聚合成三维立体的交通管制系统。"；凌晨1点到4点作业，临时通道借用明清下水道遗址。"；她话音未落，全息沙盘上的地砖自动翻起，露出地下五米处被荧光标记的古代涵洞。
周局长警服上的第二颗纽扣突然发烫，他扯开领口时，微型沙盘投影在墙面显出施工车辆鱼贯而入的画面。
何教授突然指着其中一辆车："；这辆车的轮胎花纹......分明是正德年间官道上的防滑纹！"；
"；现代工艺复刻的改良版。"；毛璃弹指将银杏叶掷入沙盘，叶片在落地瞬间化作三十六个荧光路标，"；这些感应装置会实时监控震动频率。"；全息画面立即演示出声波屏障效果，重型卡车驶过时，地面泛起的涟漪竟将震动消解成蝴蝶振翅般的微颤。
冯记者调整镜头的指尖突然刺痛，取景框里出现重影——毛璃的倒影在玻璃幕墙上分明穿着月白色曲裾深衣，发间别着的却不是步摇，而是半截断裂的青铜锁链。
他正要聚焦拍摄，老太太手提包里突然冲出的缝纫机虚影撞上镜头，在直播画面里留下道彩虹色拖影。
弹幕瞬间爆炸：
【特效组加鸡腿！】
【那个金色数据流是什么黑科技？】
【有没有人觉得代表们的倒影有问题？】
市政厅的落地钟敲响第十一下，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提案书上。
毛璃突然转向冯记者的镜头："；既然各位关心施工细节，不如看看这个。"；她将沾着茶渍的银杏叶按在沙盘边缘，叶片经络突然暴涨成光网，将整个会场拖入二十年后的深秋。
众人站在铺满银杏叶的步行街，看到钢构飞檐上垂落的青铜风铃正在净化空中飘荡的执念。
老太太颤巍巍伸手接住片金叶，叶片上的经络竟是她祖父的裁缝铺平面图。"；这些执念被净化后，会成为地脉能量的一部分。"；毛璃的声音在幻境里带着回声，她脚下的青石板突然透明，露出地下七层收容站里流转的星芒。
苏市民中山装的盘扣全部崩开，锁骨处剥落的锁链纹章在空中碎成光点。
他弯腰触碰幻境中的排水沟，指尖穿过全息投影的混凝土搅拌车："；原来你们连暴雨天的排水都......"；
"；明代涵洞改造的生态水廊。"；毛璃踩碎脚边试图凝聚的锁链纹章，琉璃地基的虚影从她裙摆下蔓延开来，"；这些水渠不仅分流雨水，还能引导..."；她突然收声，因为冯记者的镜头正对准她身后——那里有七个市民代表的倒影正在缓慢融化。
表决器启动的提示音撕裂幻境，人们如梦初醒地回到听证会现场。
周局长警服上的第三颗纽扣彻底碎裂，沙盘投影在签到簿上碾碎最后一点锁链纹章。
当电子屏上的绿色光柱突破临界点时，百年老槐树的虚影突然在穹顶绽放，飘落的花瓣带着铁锈味，却在落地前化作琉璃碎片。
"；施工队已经就位。"；周局长展示的批文上，鲜红印章渗出青铜色液滴，在接触到空气时凝结成微型风铃。
毛璃接住其中一枚，铃舌上刻着的"；拆"；字正在逐渐淡去。
散场人群经过市政厅廊柱时，冯记者再次举起相机。
取景框里，市民们缺失右耳的倒影正在长出青铜色菌丝，而毛璃映在玻璃幕墙上的侧影，正用风铃碎片划开空间裂缝。
突然，她转头对镜头勾起嘴角，瞳孔里流转的金色星图在直播画面里炸成漫天光点。
暴雨又至，冲刷着市政厅门前的奠基碑。
毛璃撑开绘着二十八星宿的油纸伞，伞骨碰撞声与云端风铃遥相呼应。
她没注意到的是，口袋里的青铜碎片突然泛起血丝，而三公里外的工地指挥部里，某个戴着防尘口罩的监工员耳后，新鲜的锁链纹章正在雨水冲刷下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