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间走廊的消毒水气息还黏在毛璃的衣领上,她站在梧桐剧院鎏金浮雕门前,指尖抚过提包里那叠浸透药香的宣传单。
门廊两侧的希腊女神像眼眶里结着蛛网,青铜烛台锈蚀成扭曲的蛇形,这座曾上演过萧舞《敦煌飞天》的百年剧院,此刻连地砖缝隙都渗出衰败的霉味。
“白老板,三成票款捐赠就能抵扣企业所得税。”毛璃将平板转向红木桌后的男人,屏幕里应县木塔的斗拱结构正与剧院穹顶的巴洛克雕花诡异地咬合,“您看,连建筑风水都在呼应善缘。”
剧院老板的白玉烟杆敲在铜质镇纸上,惊飞了窗台栖息的乌鸦。
烟灰簌簌落在萧舞当年谢幕照上,遮住她谢幕时裹着石膏的右腿。
“小丫头,慈善晚会让癌症病人跳舞?”他嗤笑着扯开天鹅绒窗帘,正午阳光将玻璃彩窗的圣母像投影在毛璃脸上,“上次萧舞血染舞台,票房连救护车钱都没赚回来!”
毛璃耳后传来细微的帛裂声,提包里那张太平间带出的再生药剂配方突然发烫。
她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按住颈侧——绷带人台教她的《八段锦》招式正在皮下流动,指尖触到白老板后颈时,赫然瞥见他第七颈椎处浮动着与萧舞伤疤相同的甲骨文。
“您上个月修缮穹顶时,在承重梁暗格里发现了1937年的鸦片匣吧?”她突然开口,看着对方瞳孔骤缩成针尖,“若在募捐会上公布剧院转型公益场所的计划……”平板自动调出消防隐患整改通知书,那些鲜红印章正化作十二盏敦煌莲灯,在她虹膜深处明明灭灭。
白老板的雪茄剪“咔嗒”合拢时,窗外骤雨倾盆。
雨帘中传来太平间推车轱辘声,毛璃看着雨滴在彩窗上汇成《千金方》缺失的那页药引——“寅时三刻梧桐泪”。
***
暮色吞没最后一线天光时,毛璃蹲在社区诊所的玻璃门前。
碘伏与艾草混杂的气息里,她将宣传单贴在“老军医根治骨癌”的牛皮癣广告旁。
绷带从袖口钻出,蘸着紫药水在单子边缘勾勒应县木塔的榫卯结构,每个凹槽恰好嵌进萧舞x光片的骨折线。
“姑娘,这针灸示意图画得妙啊!”穿条纹病号服的老者凑近,枯指点着宣传单边缘。
毛璃悚然后退——老人指腹的螺纹竟与白老板颈后甲骨文完全一致,而他浑浊的眼球里,正倒映着太平间那具遗体脚踝的针灸标记。
人群忽然骚动。
三个醉汉扯下海报揉成团砸来:“骗子!昨天西街也有个瘸子募捐!”啤酒沫溅在毛璃手背,与萧舞吊针里逆时针旋转的药液产生共鸣,她腕骨内侧浮现出西夏文配方的淡金纹路。
拾荒婆婆的推车恰在此时撞翻易拉罐堆,铝罐滚动声组成《八段锦》第六式的心法口诀。
子夜寒风卷起最后一张残破海报,毛璃倚着24小时药房的玻璃橱窗呵气。
保温杯里敦煌紫晶盐正与和田玉粉凝结成冰花,橱窗内的人体骨骼模型突然“咔咔”转动颈椎——所有关节裂隙拼出《清明上河图》虹桥的斗拱结构。
自动门“叮咚”开启,值夜班的药剂师递来热可可:“你宣传页上的三阴交穴位图画反了。”白大褂晃动的衣角下,隐约露出足三里穴位的纹身。
毛璃接过纸杯时触到她冰凉的手腕,中药柜最顶层的决明子罐突然炸裂,褐色药粒在地上拼出个西夏文的“囚”字。
路灯“滋滋”两声熄灭,毛璃摸到提包里太平间遗体推车的挂号单。
手机电筒亮起的刹那,药房玻璃上的反光让她浑身血液凝固——自己分裂出的十二个敦煌供养人影子,此刻竟全数出现在对面写字楼的监控屏中,她们手持的莲灯火焰里,跳跃着与白老板雪茄烟圈相同的甲骨文灰烬。
深夜药房遭遇诡异事件,敦煌供养人影像暗示着未知危机。
梧桐叶的阴影在地面颤动,毛璃望着药房玻璃上分裂的供养人倒影,耳边突然响起青铜编钟的颤音。
手机电筒扫过对面写字楼,监控屏里的敦煌身影却已化作十二道朱砂色的数据流,顺着光纤消失在夜色中。
“叮——”保温杯里的冰花突然炸裂,紫晶盐凝结成微型应县木塔的形状。
毛璃伸手触碰的瞬间,玻璃橱窗里的骨骼模型突然抬起指骨,在雾气上画出西夏文的“火”字。
### 暗巷相逢
晨雾裹着艾草灰飘进巷口时,毛璃正将最后一张残破海报贴在生锈的消防栓上。
沥青地面突然漫开青金石粉末的色泽,七个戴面纱的身影踏着敦煌步摇的节奏从晨雾中显现。
领头的女孩耳后贴着萧舞同款肌效贴,腕间银铃随着舞步发出ct机运转般的金属震颤。
“我们是‘飞天残翼’。”女孩掀开面纱,左眼下方用金粉描着莫高窟第328窟的忍冬纹,“三年前萧舞姐谢幕那场《涅盘》,我们都在台下——”她忽然扯开裤腿,机械义肢的钛合金关节上刻着《千金方》治疗骨癌的穴位图。
废弃舞蹈教室里,霉斑在镜面蔓延成敦煌经变画。
轮椅上的舞者正在缝补褪色的飞天绸缎,她膝盖上搁着的x光片显示着与萧舞相同的粉碎性骨折。
当毛璃展开再生药剂配方时,所有人围成的圆圈突然产生气旋,绷带从她袖口窜出,蘸着碘酒在地板画出西夏占星图。
“直播募捐。”戴电子义眼的男孩敲击着轮椅扶手,全息投影在空中拼出三危山的轮廓,“用增强现实技术重现萧舞未完成的《药师经变》舞剧。”他后颈的充电接口突然溢出檀香味,毛璃瞳孔微缩——那里浮动的二进制代码,竟与她昨夜在药房看到的甲骨文灰烬完全吻合。
数据幽魂
深夜的网吧泛着ct室般的蓝光。
十二台电脑同时播放不同角度的《涅盘》谢幕影像,萧舞染血的绸缎在数字修复中重新飞舞。
当修复进度达到93%时,所有屏幕突然闪烁,敦煌色块在代码流中重组,竟拼凑出太平间那具遗体手腕的住院编号。
“这是什么鬼东西?”机械义肢女孩指着突然出现在视频里的青铜人面镇纸。
毛璃的保温杯开始震动,紫晶盐凝结的应县木塔正在融化,塔尖指向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探头——那里正渗出与白老板雪茄同款的青灰色烟雾。
次日正午,直播间观看人数定格在47。
弹幕里突然刷过大量西夏文咒骂,戴着飞天文创口罩的志愿者们面面相觑。
轮椅舞者的智能腕表发出警报,显示直播间被植入了一段1937年的老胶片——画面里梳着爱司髻的女人正往剧院承重梁暗格塞鸦片匣,她旗袍开衩处若隐若现的,正是白老板后颈的甲骨文胎记。
### 穹顶异光
暴雨冲刷着梧桐剧院的彩色玻璃窗,白老板的鳄鱼皮鞋踏碎水洼里的圣母像倒影。
他甩出钥匙串时,毛璃看见那把黄铜雪茄剪正在吞噬雨丝,每一道金属反光里都闪过太平间推车的橡胶轮印。
“下周六晚场。”白玉烟杆敲在消防隐患通知书上,那些鲜红印章突然开始蠕动,化作敦煌壁画里的药叉大将,“不过我要在票根印上剧院的公益广告。”他转身时,后颈的甲骨文闪过一抹血光,毛璃的视网膜上立刻浮现出对应的西夏文释义——“寅时三刻,骨血献祭”。
舞蹈志愿者们欢呼着跑进剧院,谁也没注意穹顶的巴洛克雕花正在重组。
当领舞女孩的机械义肢踏响第一个节拍时,某处腐朽的橡木梁传来应县木塔斗拱咬合的声响。
毛璃退到消防通道,看着手机屏幕里十二个自己的倒影——她们手持的莲灯火焰,此刻正在监控画面里烧灼白老板的雪茄烟雾。
暴雨突然转向,雨滴在落地窗上拼出《清明上河图》虹桥的榫卯结构。
毛璃摸到提包里发烫的再生药剂配方,发现缺失的那味“梧桐泪”正在白老板的雪茄灰里结晶。
她望向正在调试灯光的志愿者们,某个舞者后颈突然浮现出与承重梁暗格相同的鸦片匣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