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几乎是低吼着说完,从母亲房里走了出来,转头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路上有来母亲院里预备回话的管家媳妇和管家碰到他,跟他打招呼,他盛怒之下,就像没听到他们打招呼的声音似的,径直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
“公子是怎么了?”一个管家媳妇很是诧异地跟旁边的人说道。
“是啊,若是平时,咱们公子是最有礼仪的人了,只要见了人,便会热情地打招呼,哪里便会这样一句话不说的就过去了呢。”另一个管家媳妇望着薛蟠离去的方向,站在原地,一边转动自己手上的银镯,一边说道。
“怕是又跟太太吵起来了也说不定。”一个管家看着不远处的正房,若有所思地说道。
“若是这样,我们可要小心着些了,一会儿先悄悄地去那儿跟小丫鬟们打听一下,若真像管家你说的这样,我们今日可要小心着些了。太太心情此时必定不会好的。”一个管家媳妇说道。
“香菱,走,我带你去早市上吃饭,这府里的饭不吃也罢。”薛蟠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院子之后,去了东厢房,看着厨房上的人正在从黑漆食盒里往外拿早饭,香菱束着一条橙色底青绿色花草刺绣的长裙,正坐在饭桌旁边的绳编圈椅上,他进屋看到香菱明澈的笑脸之后,便觉得心里的火气霎时间下去了一大半,马上脸上的神色便缓和了很多,又想起她还怀着自己的孩子,口气便更加温柔了。
“好。”香菱在薛蟠进屋的时候,便看出他脸色不好,知道或许他在哪里又生了气回来了,他这人其实还算善良,可是脾气着实是急躁又暴躁,有的时候就像是那炮仗一样一点就着,便也没多说什么,也没问什么。在香菱看来,薛蟠若是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自己,若是他不想说,问了也是无益。进府这许久,香菱已经慢慢地摸准他的性子了。
说完之后,薛蟠便牵着香菱的手,出了院子,薛蟠的小厮早已经跑去了前院,让人准备马车了,到他们从正门出去的时候,马车上已经铺好的厚厚的垫子,还放了松软的靠枕,车厢里的热水、水杯也都一应备齐了,薛蟠的小厮早已经拿了三级踏凳放在马车旁边,后者自家少爷。
“香菱?有什么想吃的吗?”薛蟠已经拉开了车厢的木制车窗,只留下了一层特制玻璃,外面看不到里面,里面却能清楚地看到外面的第二层车窗玻璃,问道。
早市上各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车马,摊主们叫卖声不断,布制招幌在青空下随着微风缓缓舞动,各种诱人的香味争相吸引着来往的路人。这个早市离着西城门也近些,还有不少或金发碧眼或包着白色头巾穿着白色长袍的西域商人穿行其中,早市的摊位也不仅仅售卖中原地区的食物,西域传来的馕、奶酪、奶茶、奶酪饼干、蜂蜜干果仁蛋糕、螺旋形的一节手指长的小麦制面条、撒着奶酪涂满番茄酱的比萨饼、烤包子、马肠、羊肉胡萝卜洋葱手抓饭、放了西域香草的凉菜、风干羊肉片鱼脍、菠菜派、西红柿饼(番茄饼)、葡萄叶包饭、炸奶酪、炸芝士球、淋上柠檬汁的炸墨鱼圈和炸鱿鱼圈、烤茄子......也在售卖,不仅是西域来的商人会买来吃,就是中原人也会挑自己喜欢的吃食买来吃;而中原的早饭摊位前,肉夹馍、驴肉火烧、羊肉泡馍、锅贴、水饺、馄饨、水煎包、馅饼、包子、油泼面条、牛肉米粉、鸡汤米线、牛肉汤、羊肉汤、血旺粉丝汤、雪里蕻年糕汤、鱼片粥、咸味豆腐脑、甜味豆花、芝麻酱热米皮、凉拌蒜汁牛筋面凉皮、红豆沙馅儿的条状年糕、果酱馅儿的冰皮饼、一边捶打一边现做的果味馅儿的年糕、芝麻核桃桃酥、蜜三刀、绿豆饼、蛋黄酥、桂花糕、绿豆糕、观音素饼、椒盐酥、酸奶软麻花、芝麻硬麻花、板栗馅儿的老婆饼、粽子......也有很多西域来的商人在排队等待买自己喜欢的吃食。
“我想吃那个嵊州汤包。”香菱指着角落里人不多的一家摊位。那家摊位前人虽然不多,但摊主依旧不停手地忙着,摊位前的人也从来没消失过,香菱看着那桌椅都收拾得干净齐整,摊主和小二的衣裳和头巾都是干干净净的,想着这家摊位不用排那么久的队,便来这家吧。于是,她跟薛蟠说道。
“那可巧了,我正好想吃它旁边那个摊位的阳春面呢。”薛蟠看到香菱指着那家摊位,心里便觉得有种特别的感觉,怎么她总能和自己这么相合呢,或许她才是老天爷给我派来的福星也说不定呢,薛蟠这样想着,让车夫就近停了马车,他先下了马车,然后站在踏凳旁,小心地搀扶着香菱下了马车。又为了不让周围不停流动的人群不小心碰到她,一只手护在她的周身环护着她往摊位边走去......
......
“这买菡萏如何还要新开支呢?”从郊外的道观回来之后,探春妹妹便跟着来到了黛玉的绿玉阁内,林太太贾敏有些困倦,已经回了嘉泰堂陪英哥儿午睡去了。黛玉昨晚睡得很饱,精力充足,便让管家媳妇和管家们有需要回事的,来绿玉阁禀告,领对牌钥匙。此时,黛玉倚靠在放着厚厚果绿色靠垫的正堂圈椅上,执着一柄玉制手柄的扇子,一边轻轻摇着,一边浅笑着问着面前地下站着的管事媳妇。
这管事媳妇是银库管事的女儿,嫁给了买办房管事的儿子,平日里便明里暗里没少占府里便宜,这一点,林夫人贾敏早就告诉了自己的女儿黛玉,提醒她注意。林府虽然人丁没有多少,可也是繁衍了几世几代的大家族,家里的奴仆之间也互相之间多有瓜葛,外院服侍的人和内院服侍的人之间多是联络有亲,若是不知道这里面的内情,这府里的事多半是处置不好的,这些隐秘的不容易掌握的人际关系,贾敏早就一一细细地告诉了自己的女儿。黛玉平日里对着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太过分了,便念着她父亲母亲勤勤恳恳做事的份儿上,也便当作没看见。做主家的的,也不好一点儿散碎银子都不放,这也是林夫人贾敏跟自己女儿叮嘱过的。
“回大小姐的话,这今年初春下了不少冰雹子,府中池塘啊湖里的菡萏枯死了不少,所以得新买些。”那管事媳妇也不行全礼,只略略地行了一个礼,口气里还夹杂了几分轻蔑。这些日子,她做了不少事情,得了不少银子,心中正得意呢,觉得没有太太管家,这个不过十岁左右的毛丫头算个什么,哪里便能当得起这偌大的林府了,渐次便有些放诞无礼起来,对大小姐黛玉很是不放在心上,就算有人提醒她,大小姐那是自幼聪颖过人,算盘珠子五岁的时候便跟着太太打得极好的了,就是账房里积年做久了的管事,也不一定能有她打得好,她也依旧是不放在心上。
“哦?那去岁摘的莲子,挖的莲藕卖的钱都哪里去了?”黛玉坐在绳编圈椅上,摇着扇子,不急不徐的问道。白皙光莹的耳垂上戴着的立体花丝铃兰型耳线微微摇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