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送你回去吧。”陆子聿极其自然地伸手把黛玉耳边的鬓发向后理了一下。他看着她耳边坠下的橙粉色的珍珠耳坠,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眼光澄澈如雪山山麓下溢满刚刚融化的雪水的溪流,莹润澄净。
“子聿,一会儿我们三个乘一辆马车回去就行了,你再送我,马车车厢里哪里还能坐下?”黛玉看子聿喜欢吃这里的烤玉米粒,便又拿了两串给他,说道。
“我可以骑马送你啊。”陆子聿看了一眼放到自己盘中的玉米粒串,抬头看着黛玉说道。
“让你表哥和表妹坐马车先回去吧,一会儿我再带你去吃那家刨冰,他们家最近新出了西瓜味的刨冰,去尝尝吧。”陆子聿眼波流转,想起来时看到的那家刨冰摊子挂出来的写着菜单的布,于是说道。
“什么刨冰摊子,黛玉姐姐,也带我和二哥哥一起去尝尝不行吗?”探春听到坐在自己黛玉姐姐另一侧的陆家公子似乎总想单独跟黛玉姐姐待在一起,于是便说道。
黛玉看了子聿,知道他是想单独和自己走一走,打小他便这样,虽是人很和善,可多数时候并不喜欢和很多人在一起玩闹,大多数时候喜欢和两三个好友在一起玩耍。今儿,看他这脸色,估计又是在演练场上练了一天兵,来找自己和文文一起吃饭,估计也是想见见朋友,散散心。
“探春,一会儿你便跟你二哥哥先回府上,我去吃过刨冰再回府。下次,下次姐姐一定单独带你去吃,谁都不带,好吗?”黛玉转过头温柔地跟探春妹妹说道。
“好,黛玉姐姐。那你早些回府,今儿晚上你可答应我了,让我和你一起睡呢。”探春小小的手揪着黛玉的丝质衣袖说道。
“嗯,我一定早些回去,不让探春等。”黛玉柔和地拂过她的头,说道。
“那,我现在便带你去吃吧,一会儿早些送你回去,免得你表妹等你。”陆子聿凑到黛玉的耳边柔声笑着说道。
“也好。”黛玉说道。
“宝玉哥哥,那你一会儿带着探春妹妹先回府,若是我母亲问起来,你便说我跟子聿去街市上转转,不出一个时辰便回去。”黛玉起身跟宝玉说道。
“黛玉,我也想去欸。”梁文看到黛玉起身要走,也起身说道。
“子聿,要不让文文跟我们一起去?”黛玉看着梁文脸上的期待之色,转头问道。她心想,梁文是自小跟我们两个一起长大的,子聿熟悉得很,也不是生人,况且子聿跟梁文的关系自幼便很好,照顾他就像照顾自己的亲弟弟一般,于是才这样问道。
“不。”陆子聿柔柔地看着黛玉,声音小到只有黛玉能听到,语气软得像是紫葡萄牛乳乳酪一般,似乎有些撒娇的意味。
“那好吧。”黛玉看到陆子聿的样子,也轻声地说道。
“文文,你在这儿陪我表哥吧,他在这儿也不熟,你真若想吃的话,哪日让子聿单独陪你去吧。”黛玉转过头跟梁文说道。
“谁需要他陪我去啊,我想吃的话,就算你们不带我,我骑马跟着你们不就找到那个摊子了吗。”梁文脸色有些不好地说道。
“梁文,什么时候你这么没有分寸了?”陆子聿收起对黛玉时的温柔神色,脸色虽未变得多么凶神恶煞,可浑身散发出一种凌厉之势。他眼里目光似乎带着淡淡的杀气,看着梁文说道。
“凶什么?我不去就是了。”梁文看着自幼自己比对自己亲哥哥还要敬重的子聿这副神色,便知不能再继续闹下去了,于是暗沉着脸色重新又坐了回去。
“哼,你又不能整日陪着黛玉。我总有机会的。你是我敬重的人没错,可这是找娘子,我可不会在这种问题上因为你是我哥,便让着你或惧怕你,日子还长着呢,只要黛玉没嫁给你,我便不会罢休的。
况且,嫁给你又如何?你一年便要去一次战场,谁知道你何时便战死了?若是黛玉嫁给了你,守寡了,我必定第一个登门去求娶。”梁文心里不知不觉地便想了好多,连两人何时离开都没注意到。
“玉儿,以后我若不在,你不要单独和梁文出门,好不好?”陆子聿坐在黛玉的后方,一只手牵着缰绳,一只手护着黛玉腰,凑在她的颈间说道。她身上淡淡的花香隐隐地流入鼻间,他忍不住又深深地呼吸了几口。
“这有什么?他又不是别人,是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啊。而且只是在城里吃饭,安全得很,你莫要担心。”黛玉只顾看着街市两旁的铺子和摊子,搜寻着有没有什么没见过的或者新出的玩意儿和吃食,想着给探春妹妹买一个,刚才也没答应带她一起来吃刨冰。小妹妹便是要宠着的嘛。黛玉从来没有妹妹,猛地有这样一个学识也好、又可爱的妹妹,自是爱得不行。
......
“公子,要睡了吗?还是回屋子里睡吧。”李玉枫的贴身小厮严阳走到玉簟凉床边问道。
躺在凉床上的李玉枫穿了一件淡蓝灰色的长袍,躺在瓷枕上,望着头上漫天的繁星,手中拿着一把素朴至极的椭圆形的大漆竹编扇子,缓慢地扇着,似乎快要睡着的样子。
“哪里就要睡了?我在想事情呢。”李玉枫说着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拿起凉床榻几上的竹节提手的竹绿色瓷制茶壶倒了一杯红茶,喝了下去。
“你去厨房上给我要一碗油泼面吧,刚晚饭时候吃得有些少了,这会子又饿了。”李玉枫跟自己的小厮严阳吩咐道。
“是,公子。我这就去。”严阳听到自家公子要吃东西,那是高兴得不行了,“难得公子说要吃东西,平时他饭量就不大,太太总是想让他多吃些,他也吃得不多,晚上吃夜宵更是难得了。”他心里一边想着,一边往外走。
“严阳。”在严阳几乎要转过影壁的时候,李玉枫叫住了他。
“怎么了,公子?”严阳停住脚步,转过头来问道。
“要多撒些秦椒面,再给我要一小碟子紫苏腌梅子。”李玉枫吩咐道。
“是,公子。”严阳答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从院里走出来,严阳往厨房走去,路上处处是树荫,草地里的石制灯笼早已经点上了灯油,路边的大树上也挂上了防风防雨的油纸灯笼,远远地还能看到池中亭里太太和国公大人正在乘凉。
“苏管事,给大公子做碗油泼面吧。”严阳走到了厨房院里,跟在那儿看下象棋的苏管事说道。厨房里的人正在厨房外面的四方矮桌上下象棋,旁边还有几个年纪小一些的在蹴鞠。
“欸,是严阳啊。大公子要碗面,好,你等着,我这就去做。”厨房的苏管事看白案上的人下象棋下得正酣,也没叫他们,自己转身重又系上了头巾,带上了白套袖,腰间又围上白围裙,转身进了厨房。
严阳则也跟着进了厨房。“苏管事,我们大公子说秦椒面多放些。”
“好嘞。”苏管事早就去了米缸边,掀开上面的盖子,用缸里的葫芦瓢舀了些小麦面粉到陶盆里,一边答应道。
“苏管事,这紫苏腌梅子在哪里,大公子想吃,您就先和面,我拿个碟子盛一下便是了。”严阳说道。
“就在那边的坛子里。”苏管事指着那边窗下的坛子说道。
“是这个吗?”严阳左手拿着一个白瓷碟子,右手拿着一双长长的木筷子,用筷子指着其中一个坛子问道。
“就是那个。”苏管事点点头,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