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太太的话,捶丸我倒是听过,但还从来没见过人玩呢。”鸳鸯听到很有兴致地老太太跟自己问话,便回答道。
“你没见过也是正常。咱家里的太太和奶奶们原先也没在家里玩过,我也没带着他们打过,她们自然不会去玩这个了。
说起来,我也是好多年没玩过捶丸了,原先在闺阁里倒还和几个好姐妹打一打,每年春季踏青的时候,几个和我母亲关系比较好的官眷家都会在郊外举行捶丸比赛和蹴鞠比赛。”贾母闻着空气中清甜的花香,思绪一下子飘到几十年前,自己还做姑娘的时候。
那会儿母亲闲时,都会带着自己还有哥哥们一起捶丸,蹴鞠,母亲还有其他已经嫁人的妇人大多更喜欢捶丸这种相对平缓一些的运动,还未出阁的姑娘们则也有一些很喜欢蹴鞠。哥哥们大多对蹴鞠更感兴趣,对着一个气球能玩上整整一天也玩不腻。有时候他们一个人蹴一鞠,有时候一个人蹴两鞠,还有时候和家中其他亲戚姊妹对踢。
自己那套足踢、膝顶、双腿齐飞、单足停鞠、跃起后勾等本领还是跟自己的大哥哥学的呢。那会儿,每次哥哥们在家中后园的空地草坪上架起两根高三丈的球杆,球杆中间是一张有些圆形孔洞的络网……
“老太太,您瞧咱们玉姑娘。”鸳鸯远远地看到一身淡粉色紧身束袖束腿运动装束的玉姐儿,声音里都带着惊喜和兴奋。
流过后园的河水清澈碧绿,沿着参差的河岸边,种着垂柳和桃树,早春的艳阳天下,抽了芽长出嫩叶的柳条随着清甜的微风缓缓摆动,垂柳前后还有满开了一树树浅粉深粉的桃花。玉姐儿在河岸旁的那片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碧玉色草坪上,正移动着身影。
除了足以外,头部、肩膀、胸部、腹部、臀部、膝盖全都用上了,一颗漂亮的玫紫色气球在她身子周围上下飞舞,于她身上各处轻巧地滚动。
“小姐,歇一会儿吧,这都玩了大半个时辰了。”雪雁跟自家小姐说道。
草坪旁有一个竹制的桌子和几把竹制的椅子,桌子上摆着一个便携的食盒,旁边还有一壶茶和几个瓷制茶杯。
“好,那就听你的,歇一会儿。”玉姐儿听了雪雁的话,就要把自己茶粉色布球鞋上的气球放下来。
“诶——,别放下来,我还没看够呢。”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清朗的声音。
“是谁?”雪雁听着这个陌生的男子声音,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小厮,连忙四处看去。
玉姐儿转头却在红香楼的二楼栏杆旁,看到了自己二舅舅家的表哥宝玉。
“宝玉哥哥,你要不要也来玩一会儿?”玉姐儿扬起梳了一个十分利落英气的发髻的头,向红香楼的二楼望去。
红香楼院子周围有一圈矮矮的白围墙,院里樱花树的树枝伸出一半在院外,一半在院内,白色的、淡粉色的、深粉色的,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微风吹过,有片片花瓣随风飘落在草坪上,像是在上面铺上了一层淡粉色的地毯。
“玉儿妹妹,好啊,你等我啊,我这就下楼。”穿着一身灰绿色的丝绸外袍的宝玉,听到黛玉叫他一起玩,马上就笑得露出了嘴里的白如瓷器的牙齿,忙不迭地从楼上飞奔下来,往后园的草坪这里跑来。
……
贾母现在河这边的柳树下,透过悠悠荡荡的柳枝和重重叠叠的桃花影看到玉姐儿那敏捷灵动的身手,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实在是像我年轻的时候,踢球踢得这么好。
看来,虽然敏姐儿没继承我踢球踢得好的优良传统,我玉姐儿倒是完完整整地给继承去了,哈哈,好,好啊。贾母心想。
当初,敏姐儿身子不好,自己为了调理她的身体,让她能有一个强健的体魄,想了不少法子,捶丸就是刚开始交给她的,既可以多走一走,又可以活动胳膊,运动强度还不是太激烈,很适合敏姐儿那会儿的身体状况。
再后来,自己想教给她蹴鞠的时候,敏姐儿却怎么也学不会,没办法,自己只好放弃继续教她这个,转而让她只把舞蹈多练练就罢了。
让敏姐儿练舞,但也不是为了让她将来取悦官人,不过是让她闲了有个可以自己就可以做的打发时间爱好,另外,也可以多少锻炼一下身体。
“祖,祖母……”宝玉不停气地从红香楼的二楼跑了下来,正想穿过河边的这座木桥,突然却在树下看到了祖母,满脸的笑意有些僵硬,不好意思似的抚了抚自己鬓边的头发。
“去吧,玉姐儿在那边等你呢。”贾母看着他的样子,笑得更愉悦了,温柔地跟孙子宝玉说道。
“好,祖母,那我去了。”宝玉行了个礼,然后拂过落在自己头顶的玉冠柳枝,抬起雀绿色的绸面鞋子,就往河对岸跑去了。
“鸳鸯,你说如果让玉姐儿当宝玉的妻子好不好?
我瞧着他倒是对我们玉姐儿越发上心了。”贾母望着宝玉远去的背影,跟站在自己旁边的鸳鸯说道。
贾母如今多少有了些年纪,官人贾代善几年前又去了,浑然没有个可以毫无顾忌地说知心话的人,在儿媳妇面前要端着做长辈的架子,在儿子面前又要教导他们,在孙子面前又要是一个慈爱的祖母,只有在鸳鸯这么一个可靠的人面前,她才能毫无顾忌地说一说自己心里真正的想法,而不必顾忌其他太多。
“玉姐儿那可是我们大小姐的女儿,又这么像老太太您,自然是极好的。
这些日子,老太太想必也都看到了,玉姐儿一个人,还这么小的年纪,一边侍奉在咱们大小姐膝前,一边还处理着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务,一点儿也没有因为年纪小面皮薄就被那些干久了的媳妇们、婆子们、管家们给诓了去,件件处理得有条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