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玉以为自己不在乎,但当听到陛下要封凝碧为贵君时,他才发现自己没那么大度。
他甚至来不及披上外衣,就疯了一样跑到陛下的寝宫前,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陛下,请您收回成命!”
阿霜还来不及惊讶,就又听他说道,“凝碧弟弟的资历太浅,一入宫便封为贵君到底不合规矩,还请您收回成命,封他为贵侍吧。”
规矩,又是该死的规矩。
阿霜天性不喜拘束,最不喜欢的就是规矩。
过去,她那个母皇明明从未教导过她规矩,却偏偏斥责她粗鄙无礼不守规矩。
扶玉在扶余国明明那么活泼灵动,为何一入了宫就满口规矩惯例。
难道这座皇宫真的会如此彻底地改变一个人吗?
阿霜有些失望地看着他,对他针对凝碧的行为也不太高兴,但这是扶玉第一次主动向自己提出要求,阿霜不想拂了他的面子。
于是折中道,“贵君的确有些高,但贵侍不过区区五品,太低了些,祁因说凝碧自幼父母双亡,受尽苦楚,若是位份太低怕是会受人欺负,还是三品御侍吧。”
受人欺负?
后宫的主子除了凝碧就只有扶玉了,难道陛下怀疑自己会欺负他?
父母双亡?
他的母亲也不在了,怎么不见陛下对自己多怜惜些?
扶玉眼角含泪,他和陛下,终究还是因为凝碧有了隔阂。
他早该在他进宫那日就杀了他!
阿霜不仅封了凝碧做御侍,还让他在宫中大小寝殿中随意挑选。
凝碧虽然没了鱼尾,但到底还是鲛人,他挑挑拣拣,最终选择了三面环水、尽显清幽的清凉殿。
刚被分到他身边伺候的小厮不解地疑问道,“御侍为何要选偏僻的清凉殿,是因为皇夫善妒,所以您打算避其锋芒吗?”
“避宠?”凝碧摇摇头,笑得格外灿烂,“我选这里只是因为自己喜欢,陛下就喜欢我这样。”
他漂亮的小脸蛋上浮现出一丝倨傲,“就算再偏远,只要陛下愿意来,就不算偏僻。而有的人,即使住在离陛下最近的宫殿日夜翘首以盼,也没有什么用。”
因为扶玉卡了他的位份,凝碧对他的敌意更甚,他缓缓拂上自己光洁如玉的面庞,嘲讽道,“谁叫他人老珠黄,成日拈酸吃醋,只能拿着规矩体统来说事,陛下听多了自然厌烦。”
他打开自己的妆匣和柜子,细细欣赏着里面的珠宝首饰以及锦衣华服,这些都是陛下赏赐的。
他是鲛人,天生就喜欢这些亮闪闪的东西。
“快去准备热水和寝衣,今晚陛下要来看我跳舞。”凝碧吩咐道,那张小脸上隐隐透露着骄傲与期待。
虽然他的双腿越来越痛,走路会痛,跳舞更甚,但只要阿霜用她那双眼睛注视着他,那种从内心深处上涌的快乐就足以冲刷掉这些痛苦。
他心甘情愿。
只要一直跳,阿霜很快就会爱上他吧?
夜幕很快降临,阿霜如期而至。
望着天上的圆月,凝碧倚在她的肩头,茶茶地说道,“陛下,今日是十五,扶玉哥哥不会生我的气吧?”
阿霜看见他这副装模作样的样子,只觉得分外可爱。
凝碧与扶玉不同,天真单纯,他心里在想什么,从脸上一眼就能看穿。
她笑了,“扶玉最是大度,哪里会和你计较。”
阿霜心想,虽说今夜是十五,按照惯例是要去扶玉宫里的,但这也是凝碧正式入宫的第一个晚上,扶玉一向贤惠,应该能够体谅凝碧初来乍到,想要人陪伴。
凝碧得了阿霜的回答,欢呼一声跳起来,然后拉住阿霜来到清凉殿小湖中央的小亭子里。
在柔美的月光下,随着微风翩然起舞。
这正是祭祀月神之舞,是阿霜最爱的舞蹈。
与那日不同的是,这次的凝碧不再充满忧伤,他举手投足间满是轻盈,眉眼间也洋溢着欢畅,将一支祭舞跳成了求爱的舞蹈。
只是,偶尔旋身的时候,他的脸色会变得苍白。
幸好,在月光的遮掩下,阿霜看不出来。
清凉殿的两人十分快活,扶玉那边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陛下呢?”
“陛下还没来吗?”
这是他第三次询问关于陛下的消息。
以往陛下如何忙碌,都一定会来的,这次迟迟不至,莫不是陛下发生了什么意外?
扶玉怕阿霜遭遇了什么不测,急得将身边伺候的人派出去一波又一波。
看见侍从垂头丧气地回来了,他急忙上前,“怎么了?陛下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侍从摇摇头,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禀报,“回皇夫,陛下已经在清凉殿歇下了,让您不要再等了。”
怎么可能!
听到这句话的扶玉只觉得一道晴天霹雳直直地劈在他的脑袋上,震得他几乎快要站不稳了,“你说什么?陛下去了清凉殿?”
他的心几乎要碎了。
他甚至有些后悔。他第一次想,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他以为自己只要做好一个贤惠的皇夫,陛下就无法抛下自己。
他也想像凝碧那样肆意,可他的母皇已经不在了。坐在皇夫这个位置上,就决定了他注定不能任性。
他近乎自虐般对着清凉殿的方向站了一夜,尽管扶摇殿与清凉殿隔了大半个后宫,但他恍惚之间好像听到了陛下与凝碧的嬉笑声。
泪水一滴一滴从他的眼睛里掉了出来,似乎永远不会断绝,多得能重新填满一个南海。扶玉第一次觉得月光是这样的寒冷。
第二日,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衣着整齐面色如常地端坐在正殿中,等着侍寝后的凝碧前来请安。
他不是嫉妒,而是想以皇夫的身份教导一下凝碧,让他不要再用那些妖精手段迷惑陛下,要做个贤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