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五个锦衣卫悄无声息地跟在张大山身后。
张大山一身锦衣坐在轿子里,手里攥着一叠厚厚的银票。
那些银票,是昨天从粮商们那里辛辛苦苦凑来的“救命钱”。
不过,他可不打算将这些钱全都用在拜访首辅身上。
张大山熟练地从那叠银票中抽出几张,偷偷塞进自己的袖子里,眼里满是得意。
“拜访首辅大人只要两千两银票就够,剩下的全是我的了。”
轿子停在首辅周延儒府邸前。
张大山跳下轿子,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轻轻拍打着大门上的铜环。
“咚咚”两声敲响。
门童被敲门声惊醒,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走出来,一脸不耐烦地问道:“谁啊?大清早的,敲什么敲!”
张大山赶忙堆出一副笑脸,快步上前,从袖子里掏出一两碎银递过去。
恭恭敬敬地说道:“小哥息怒!我是城北米行的张大山,有要事面见首辅大人!”
门童接过碎银,态度缓和了许多:“行吧,你等着,我进去通报一声。”
张大山连忙点头鞠躬,谄媚地说道:“好,有劳您嘞!”
很快,门童折返回来,推着张大山的身体:“我家老爷今天没空,你改日再来吧!别站在这挡路!”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急得张大山直跳脚。
他心里乱成一团。
眼下只有周延儒能和皇权抗衡。
如果首辅不愿出面,这一次所有京城粮行将会全部倒闭!
到时候,京城的米行可就都落入皇亲国戚手里,哪里还有他们这些人的活路?
除此之外,还有那吃人不吐骨头的贷款条约!!
张大山抹了把额头的汗,咬了咬牙,连忙追上门童:“小哥,别关门,听我说一句!”
门童皱着眉头停下脚步:“你这个人怎么没完没了啊!”
张大山赶紧从袖口里掏出一封早就写好的信。
双手递了过去,陪着笑说道:“既然首辅大人今日无暇见我,那我就斗胆写了一封信!”
“请小哥替我转交给首辅大人,信里详细说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还请小哥务必代为转呈。”
门童瞥了一眼张大山手中的信,没有接。
他上下打量了张大山一番说道:“转呈可以,但这门路可不白跑。”
张大山明白对方在暗示什么,立刻从袖口里摸出五两碎银。
讨好地塞到门童手中:“小哥辛苦,这点薄礼,还请笑纳。”
门童看到银子,脸上浮现笑容。
捏了捏碎银,满意地揣进怀里:“行!既然张老板这么诚心,我就替你跑这一趟。”
张大山连连作揖:“多谢小哥,多谢小哥!”
门童接过信,转身走进门内。
张大山则站在门外踱步,心中忐忑不安:“但愿这封信能起点作用!”
后花园水榭旁的戏台上,一名身姿窈窕的女子正翩翩起舞。
她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纤细的腰肢仿佛随时可以盈盈一握。
一颦一笑间,带着江南水乡的柔美与妩媚。
她,就是盐商用三百万两白银孝敬周延儒的扬州瘦马——戏怜。
戏怜今日扮演的是《牡丹亭》里的杜丽娘。
她的声音悠长婉转,如清泉流过山涧,每一个字都似乎能在空气中留下一缕余音。
她的唱腔柔而不腻,悲而不怨,将梦中的哀思唱得淋漓尽致。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轻轻抬起手臂,纤纤玉指如兰花初绽,水袖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周延儒坐在软榻上,手中握着一杯温热的香茶,目光却早已不在茶盏上。
他眼中紧紧追随着戏怜的身影,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这一抹倩影。
当戏怜唱到“游园惊梦”时,轻轻回眸,媚眼如丝。
那一瞬间,周延儒觉得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
他忍不住往前倾了倾身子,双眼发直。
手里的茶杯歪斜了一下,茶水溅在手上都毫无察觉。
“如此尤物,真是老天对我的厚爱啊!”
而戏怜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唱到高昂处时,嘴角轻轻一扬,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这笑容如春风拂柳,柔得让人心醉。
戏怜刚唱到一段婉转缠绵的唱腔,忽然被门童急匆匆的声音打断:
“老爷!城北米行的张大山给您带来了一封信!”
周延儒眉头紧皱,脸上的陶醉瞬间被打破。
他本想置之不理,但门童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地继续传来。
门童一推开门,正好看到台上妩媚动人的戏怜。
两只眼睛立刻瞪得滚圆,整个人愣在原地,连话都忘了说。
戏怜察觉到场面不对,识趣地停下歌声,向周延儒轻轻一福,低声说道:“老爷似乎有要事,我就先退下了。”
周延儒一脸不悦,挥手示意她先离开。
戏怜带着盈盈笑意转身离去,身姿曼妙,但这并没让周延儒的心情恢复多少。
他看着满脸呆滞的门童,眼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混账东西!老子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来打扰吗!”
他猛地抄起手边的茶杯,恶狠狠地朝门童砸去。
瓷杯划出一道弧线,重重地砸在门童脚下,碎片四散,惊得门童连连后退,差点摔倒。
“妈的!”周延儒怒不可遏,和平时文质彬彬的模样判若两人,“要不是老子的心情好,今天就打断你的腿!”
门童吓得浑身发抖,紧张地低下头,语无伦次地说道:“老爷……我……我看张老板神色紧张,可能是要……是要有急事……”
周延儒冷哼一声,目光落在门童手中厚厚的信封上。
他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心里隐约猜到,这里面应该有“见面礼”。
但他的谨慎让他不得不多问一句:“外面还有谁看到他送信了?”
门童赶紧摇头,小心翼翼地说道:“没有人,门外就只有张老板和他的马夫,再没有其他人。”
周延儒听完,轻轻舒了口气,心中暗自盘算:
皇帝最近的动静实在诡异,这三天没上早朝不说,京城里锦衣卫、三大营、东西厂全换了人。
这种关键时期,自己一举一动都得小心。
然而,屋檐上的三个锦衣卫早就把他们的交易看的一清二楚。
“动手吗?”一个锦衣卫低声问道,目光始终紧盯着街道两边的动静。
为首的锦衣卫沉思片刻,说道:“再等等。张大山进去的话,我们能一网打尽!”
“不行!”另一个锦衣卫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张大山递了信进去,那周延儒那个老狐狸十有八九不会露面了。这么等下去,我们可能什么都抓不到!”
为首的锦衣卫咬牙:“那就动手,先扣了张大山再说!”
话音刚落,三个锦衣卫如猎豹般从屋檐上跃下,落地无声。
顷刻之间,他们已经将张大山和他的马夫团团围住。
“别动!”为首的锦衣卫冷冷开口,声音低沉,却充满杀气。
他抽出绣春刀,刀光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寒意,直接横在张大山的脖子上。
张大山面如土色,腿脚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他连忙举起双手,颤声说道:“官爷饶命!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闭嘴!”锦衣卫冷哼一声,刀锋微微一压,贴着他的皮肤,让他感受到冰冷的触感,“再敢吭声,老子现在就割了你!”
张大山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脸色蜡白,僵硬地点了点头。
他的马夫更是吓得直接跪在地上,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
“把他们带走!”为首的锦衣卫冷冷下令。
另两名锦衣卫迅速将张大山和马夫捆绑起来,堵住了嘴。
三个锦衣卫驾驶马车前往绍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