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和山猫扭打在一起,咕噜咕噜地滚动着。
很快,他们猛地分开,彼此发出可怕的咆哮声。尽管在体格上,山猫占据绝对优势,但亨利却寸步不让。他的声音和表情都充满了惊人的魄力。
即便是我这种对这种场面不熟悉的人也能看出来,这只山猫并不是因为肚子饿才攻击女性,而是对这位女性充满了愤怒。
猫形态的亨利绕到了女性和山猫之间,背对着女性,低低地蹲下身子。他发出呜呜的咆哮声进行威吓,山猫突然变得温顺起来。它脸上的愤怒瞬间消失,然后开始慢慢后退。
山猫似乎很警惕背后受到攻击,它一边慢慢后退,一边频频回头看向亨利,逐渐退入森林深处。雾气很快淹没了它的身影。
当山猫的身影消失不见后,远处传来了两三声尖锐的叫声,那是孩子的声音。
这时,我终于回过神来。不管怎样,我必须保护亨利。我解除了自己设下的结界,一边喊着女性,一边向她靠近。
“请放心,这个人,不,这只黑猫是……”
话还没说完,我就被一堵看不见的墙弹了回来。这是结界。
“哇,吓了一跳。”
“啊!对不起,我马上解除!”
女性将食指和中指竖在嘴前,念叨了几句什么,然后说:“已经没事了。”她试图站起来,但似乎使不上劲。
“你受伤了吧?是被山猫咬的吗?”
“是的。但其实是我不对。我突然和山猫打了个照面,吓了一跳,就施放了水魔法。我明明知道,应该什么都不做,直接后退就好了。可我还是没忍住。”
亨利呢?我一找,发现他已经换好衣服,正慢慢朝这边走来,在我们稍远一点的地方,一脸沉思地站着。我先让索菲亚变回人形,给她穿上衣服。回到女性身边时,她看着亨利和索菲亚,小声问道:
“小姑娘,那个男人和这个孩子是兽人吧?”
“是的。不过……”
女性提高声音对亨利说:
“我叫罗茜,魔力都快耗尽了。如果结界消失,我恐怕就被袭击了。真是太感谢你了。”
“太危险了。能帮上忙就好。得先处理一下你的伤口。然后我用我的马送你回家。”
“好,好的。拜托了,谢谢。”
罗茜似乎并不害怕亨利。太好了。亨利看起来很沉着,很温和。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像是绷带和软膏的容器,连同水壶一起递给了我。
对了,根据奶奶的知识,在这个世界,除了家人以外的男性看女性的裸腿或者触摸,都是非常失礼的事情。
我在罗茜面前跪下,查看她的伤口。左小腿有一道深深的抓痕,膝盖以下血肉模糊。这伤口,光洗表面是不行的。我一边用水冲洗伤口,一边想,应该让她喝药水。基利亚斯曾说:“药水越早喝效果越好。”
“罗茜小姐,你现在有带药水吗?”
“没有……”
“那你喝我的药水吧。这个伤口很深,我觉得从内部治疗比较好。”
我让她喝了我为了以防万一而自制的药水,涂上软膏,缠上绷带。
我让女性和索菲亚骑上马,我们四人一起朝罗茜的家走去。我们让马慢慢走着,听她讲述自己的经历。
“我会一些魔法,但魔力并不多。我在村里制作药水来卖,和农夫丈夫一起维持生计。像我这样魔力不多的人,也能帮到大家,让大家很高兴。”
罗茜明朗而自豪地说着。
“今天我想去森林里摘草药,结果不知不觉走到了深处。明知道现在是山猫生崽的季节,我真是太大意了。”
亨利静静地开口道:
“如你所见,我是兽人。所以我不报姓名,但刚才的事情,你能帮我保密吗?”
罗茜连连点头。
“我绝对不会做让你这样的救命恩人为难的事。我以我父母的名义发誓。请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谢谢。”
我听着亨利和罗茜的对话,心情复杂。
亨利一直在全力隐瞒自己是半兽人的身份。但他却轻易地让这个女人看到了。这是因为他把罗茜和母山猫的命放在了优先位置。
(我为什么要隐瞒自己会魔法这件事呢?)
因为我想不引人注目地安静地生活。因为我不想成为国家的专属魔法师。因为我觉得只要能笑着活下去就足够了。我只能想到这样的理由。我真没用。我只顾着保护自己,苟且偷生。
罗茜的家位于穿出森林后的街道旁的平房里,烟囱里冒着烟。我们刚到家门口,一个和罗茜差不多年纪,棕色头发的男子就跑了过来。
“罗茜!怎么了!”
“我不小心刺激了正在育儿的山猫,被袭击了。是这两位救了我。这两位,这是我丈夫麦克斯。”
罗茜在丈夫的帮助下下了马。我们刚想离开,罗茜夫妇却拦住了我们。
“请进来喝杯茶吧。”
“不了,我们要回去了。”
“罗茜小姐,请保重。”
我们只留下这句话,三人骑上马出发了。途中,我们在树荫下吃了夹着炸虾饼的汉堡当午饭。索菲亚狼吞虎咽地吃着,突然直直地看着我。
“嗯?怎么了?”
“喵喵叫了。”
索菲亚的视线转向亨利。亨利似乎没听到,一边欣赏着风景,一边吃着炸虾饼汉堡。
“嗯。是啊。喵喵叫了呢。”
“要保密哦?”
“嗯。”
“菲菲,保密,能做到的。”
“谢谢。”
亨利道谢后,索菲亚活力十足地回应:“不用谢啦!”亨利教她应该说“不用谢”,但无论怎么说,她还是“不用谢啦”。真是个小天使。
在索菲亚的带领下,我们到达了卡琳家。把索菲亚交给她后,我说:“有件重要的事要和你说。”卡琳一脸疑惑。
“我们在森林里救了一位被山猫袭击的女性。救她的是这位先生。他在索菲亚面前变了身。”
“什么?怎么回事?”
我支支吾吾的,亨利向前一步。
“我变成猫赶走了山猫。因为那是一只正在哺育幼崽的母山猫,所以我不忍心用剑伤害它。索菲亚全都看到了。”
“那么您是……?我还以为自己能分辨出兽人,但完全没发现。”
“如果世人知道我是兽人,我和我的父母都会失去很多。请你不要告诉别人。还有,索菲亚变身的样子也被那个女人看到了。很抱歉。”
“那种情况也没办法。反正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谁。”
卡琳笑着原谅了我们。
“请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本来也可以说这是索菲亚的误会,但你还是选择相信我,告诉了我。我们犬型兽人不会背叛信任。索菲亚,今天看到的事情不能告诉别人哦。好吗?”
“嗯!我能守住约定!”
我和亨利道谢后离开了卡琳家。
“亨利,能问问你为什么吗?”
“变成猫的事?因为……如果伤害了野生动物,它们就没法捕猎了。那会让母亲和孩子都饿死。我看到山猫的乳房胀鼓鼓的,就想起了母亲的脸。我想,它是因为要保护孩子才变得这么攻击人的,所以我没法用剑。”
在前往“藏身之处”的路上,我一直心情低落。罗茜自豪地讲述着自己能使用魔法,帮助村民的事情。亨利为了保护罗茜和山猫母子变成了猫。可是我呢……
“怎么了?一直没精打采的。”
“我为了保护自己,说什么‘想安静地生活’、‘能笑着活下去就好’,隐瞒了自己会魔法的事。我觉得自己是个心胸狭窄又懦弱的女人。”
“保护自己是最基本的。这和懦弱不一样。”
即便如此,我还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亨利突然开始说起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事后再说才是真的懦弱,所以我要先告诉你我的秘密。我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了。他是个比我想象中还要大的人物。”
“是认识的人吗?”
“是G国国王。”
我一时无法理解耳朵里听到的话,愣住了。
“呃,这是好事吧?”
“不是好消息。如果这件事被知道,我的性命就危在旦夕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要把我送人,为什么她要避免和我接触。还有,迈……”
“嗯?”
“如果我的身份被曝光,你也可能会受到牵连。为了你的安全,我觉得我应该和你保持距离。”
亨利曾说,他的优点就是不会弄错优先顺序。这个人为了我的安全,可能真的会和我保持距离。那我也要告诉他我的优先顺序。
“听听我在那个世界带着遗憾结束的故事吧。没有人能保证明天会和今天一样。如果总是说等稳定下来,等危险消除,那在这个世界,我也会再次留下遗憾。别想太多,以后也和以前一样,和我好好相处吧。”
“迈……”
在伊莉丝的背上,亨利左臂用力抱住了我,正想着,脖子突然被咬了一口。
“喂!好痛!虽说是轻咬,但也太用力了吧!你看,都要留下牙印了。”
我拍了拍亨利的腿让他松开。回头一看,只见亨利心情大好,瞳孔微微竖着。
“这是为了让别人知道你有恋人,故意留下的牙印。”
“那通常应该是吻痕吧。牙印什么的!”
亨利心情大好,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