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A国的王都,我经营的小咖啡馆已经开业两个多月了。时值十月,正值温柔的深秋时节。
我的咖啡馆坐落在王都一隅,隐匿在繁华街尽头的一条小巷尽头,是个毫不起眼的地方。因此,我将它命名为“隐之家”。
在这个世界,如果使用魔法,即便不工作也能过上富足的生活。但在这个举目无亲的世界里,如果只是吃睡消费,不与任何人交流,我深知迟早会心病缠身。
人,终究需要生活的动力和交流的对象。
门铃声响起,有客人进来了。
是自从开业以来就一直光顾的城堡文职官员,亨利先生。他体格健壮,身高近一米九,全身肌肉匀称。年龄大概和我相仿,二十五岁左右。
他有着一头顺滑的黑发,眼睛是祖母绿般的绿色,鼻梁挺拔,嘴唇略薄,面容十分俊朗。他的举止优雅,言辞得体,想必出身于一个不错的家庭。
“亨利先生,欢迎光临。”
“你好,请给我来一份今天的午餐。”
“好的,今天的特餐是炖得软烂的五花肉盖饭。”
亨利先生只是轻轻点头,表情严肃地坐在他常坐的柜台末端位置。他从不闲聊,即使主动和他说话,他也很少露出笑容。他并不是态度不好,只是基本上面无表情,沉默寡言。
今天的午餐是盖饭。这个世界也有炖猪肉和米饭,但盖饭却没有。这里的米介于长粒米和粳米之间,通常是被煮熟后沥干水分,变得松散,作为蔬菜配汤或是肉菜的佐料。和豆类、芋头、南瓜等一样的待遇。
而我,则按照日本的方式,用厚底的锅来煮饭,作为主食提供给客人。对于王都的人来说,这种吃法似乎很新奇。
用厚铁锅煮出的米饭洁白而软糯。我将米饭盛在深盘里,放上肉块,浇上浓郁的炖汁,最后撒上切碎的葱和香草。用姜和蒜慢炖的猪肉,柔软到不用刀,只用勺子就能轻松散开。
亨利先生脱下外套,整齐地叠好放在旁边的座位上。外套的领口上,用银线绣着三颗星星,这是A国国旗的图案。他穿着紧身的裤子,搭配及膝的靴子,文职官员的制服相当帅气。
亨利先生吃得很慢,用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举止优雅。
他偶尔会闭上眼睛,享受食物的味道和香气,看来非常喜欢我的料理。
亨利先生不发出一点声音,把米饭和肉都吃得干干净净后,嘴角微微上扬。那应该是微笑吧。我偷偷观察到这个微笑,暗暗握拳,看来今天也让他满意了。
我瞅准亨利先生吃完的时机,为他送上茶水。这种类似麦茶的茶水,是A国平民的标准茶饮。王都的茶叶店里也有红茶,虽然价格昂贵,但我在美食探店时学到,这种平民化的店铺并不适合提供红茶。
亨利先生似乎怕烫,没有立刻喝,而是在等茶凉。
“迈小姐,你不一起喝茶吗?我请客。”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不用我付钱哦。”
我笑着回答,亨利先生则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本想为你的生意做点贡献。今天客人也不多,生意还顺利吗?”
“经营得还算顺利。这个时间段客人不多。谢谢你的关心。”
“是吗,顺利就好。要是你这儿关门了,我可就麻烦了。”
呵呵,亨利先生还是一如既往地严肃。
他总是在下午两点左右来店,那时店里往往没有其他客人。来这家店的客人大多是平民,而在这条后街附近,白天悠闲地喝茶吃点心的平民几乎没有,大家都在工作。今天这个时间段,客人也只有亨利先生一人。
虽然亨利先生担心我的店铺经营,让我感到有些过意不去,但我其实并没有打算拼命让这家店火起来。
多亏了魔法,我不用担心生活费,只要客人还算可以,我就满足了。不经意间,我发现文职官员正一脸严肃地盯着我。
“迈小姐,怎么了吗?”
“啊,没什么。只是在想明天的午餐要做什么。”
“是吗。那我先走了,明天还会来。”
“期待你的光临。”
亨利先生总是吃完饭后,一边喝茶一边发呆二十分钟左右,然后才离开。
城堡的文职官员到底有多忙呢?他看起来总是有些疲惫。尽管工作繁忙,他几乎每天都会来店里,真是让人感激。
亨利先生离开后,直到傍晚忙碌的时间段之前,都是我的魔法练习时间。
最近,我每天都在摸索中努力提升自己的魔法技艺。我的脑海中有着庞大的知识,但还远未能熟练运用。打个比方,就像我记住了成山的英语单词和短语,但却完全不知道在什么场合该用哪个单词。
我盯着厨房的水槽,强烈地想象着水龙头流出热水的情景,然后念出咒语。
“温水淋浴清洗,七十度的热水。”
这样的魔法并不在我奶奶的知识范围内,这是我自己和奶奶的知识融合后的产物。
一小块积云出现在石制的水槽中,大小约莫一个手掌。这朵积云向已经用肥皂大致去油的餐具降下炽热的雨滴,盘子和杯子上的肥皂泡迅速被冲洗干净。清洗完毕后,我消散了积云,接着召唤出了一个和卫星图像上几乎一模一样,但直径只有十五厘米左右的小型台风。
“五十度的暖风。”
迷你台风在水槽中吹出暖风,餐具很快变得干燥。几分钟后,水槽和餐具都闪闪发光。魔法真是方便,像我这样的初学者也能充分利用。
我本来早该去往另一个世界了。多亏了奶奶把我送到这个世界,我才能如此健康地活着。现在的人生是“额外赠送”的,是意想不到的“礼物”。
奶奶笑着送我离开,告诉我要快乐地生活。但我觉得,如果能让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也露出笑容,那就更棒了。
……
那天晚上,亨利独自留在办公室加班。他把写好的文件全部叠好后站了起来。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啊,肚子饿了。”
钟已经敲了七下,宿舍的食堂应该已经开始收拾了。现在让食堂的工作人员为我忙活实在过意不去。而且,“隐之家”也快到关门时间了。即便还没关门,一天去两次也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得想办法解决晚饭了。”
亨利非常喜欢迈做的料理。他一边想着今天的特餐会是什么,一边朝店铺走去。每当意识到这一点,他就会(我只是喜欢她做的料理而已,绝对不是因为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才老去的)这样自言自语,尽管并没有人要听他的解释。
而一边这么辩解着,亨利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了迈明亮的笑容、光泽动人的秀发以及细腻的肌肤。
(我在想什么啊。我根本没有资格喜欢上别人。她要是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肯定会害怕,或者觉得恶心。别想了。别期待什么。能看到她的笑容,能吃到她做的料理,就已经很幸福了。)
亨利熄灭油灯,离开了漆黑的大房间。他俊朗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亨利走出城堡,朝繁华街走去。街上的人群中,不乏年轻的情侣。曾经,他也羡慕过那些自然而然就拥有他无法得到的东西的人,但如今,他只是带着一丝苦涩眺望着。
“明天中午,又能去‘隐之家’了。只要等待着,明天总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