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彦很高兴青年终于同自己说话了,连着几天抱着沉默的姚骞,他都害怕青年再不理他,可他不能多说,怕扰乱他心思影响他打仗。没想到骞宝愿意跟自己说了,竟是问了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略作思索,云彦答道:“现今比以前多了一些。”
“哼,”姚骞一声轻嗤,移开视线,结实地抱住了云彦,云彦受宠若惊,赶紧将爱人搂的更紧。
“哥你发现没,只要遇到你不想跟我说的,或者不能说实话的时候,你就会用一些模棱两可又无可挑剔的话回答我。”青年的嗓音响在耳畔。
“师傅你总是用一些模棱两可又无可挑剔的话应付我。”一个稚嫩而略带浑厚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云彦心神震荡恍如隔世。他深吸一口青年身上的烟尘味,把头埋在青年肩颈说:“因为我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人啊,你晓得的,我都——”
“你都交给小杨了嘛,我晓得。”姚骞打断他的话,“你找个地方去休息吧,对了,不如,去看看咱们的小院,看看那里——还有没有修葺的可能。这几天跟着我不眠不休的,别让我担心你,好吗哥?”
“嗯,”云彦低低应了一声,他本想说他是从那儿赶过来的,但不想姚骞再徒增思虑,就没告诉他自己已经尽力保全了小院。大火烧起时,他吩咐跟着他的黑豹和狐狸去救火了,不过二妖精力有限,其他没变形的动物也帮不上忙,院门和那棵桃树烧了一些,其他都保存住了。
“你一会儿作何打算?去陈剑那儿?还是去寻高苓?”云彦忍不住心里的忧虑问,毕竟他的骞宝这三天也没怎么休息。
“先去见一下陈剑,我骑马快,晚上来寻你。”姚骞如是说。
“行,那我走了,有人来了。”云彦说着把自己的水囊塞到姚骞手里,转身跳到了黑墙后面,姚骞回头望去,看不到任何踪影。过了半晌,远处才有零星的脚步疾行声传来,姚骞不得不感叹,他家云哥怕是顺风耳转世吧?不,应当是千里眼加顺风耳合体后的转世。
云彦这一等就是大半夜,本以为姚骞要食言了,但他还是顶着一身疲惫回来了。简单洗漱后,姚骞还要闲话幸存的小院,被云彦按着躺下,不过一盏茶,他就沉沉入睡了。
翌日立春,却是阴云一片,云彦昨夜就知道姚骞今日还要离开,便早早起来在灶房翻出昨晚磨好的糯米面,开始做起了元宵。其实,明日才是上元佳节,但他记得青年爱吃,不忍他今年又吃不上,所以提前准备了。上上世,还是垂髫的姚骞尤其爱吃元宵,是以吃腻了外面卖的,就嚷嚷着要去外地寻元宵吃。
为了哄娃,他跟着外面铺子里的师傅学会了做元宵,然后尝试了很多次,终于做出了小家伙想要的口味。换来的好处就是,那个上元节晚上,小娃在他肩上骑了一晚上,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不时咯咯直笑,还亲了他的脸颊。然后——那天他彻夜未眠。
可能是最近与姚骞失去了往日的亲密,云彦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从前的事,以此来推断姚骞到底在想什么、自己该怎么哄他。
姚骞没想到一睁眼,就闻到了淡淡的山楂味,他以为是冰糖葫芦,没想到云彦正在品尝元宵。
云彦也是元宵煮熟等待姚骞醒来的间隙,才想起许久不做,这碗里的元宵不知是什么味?万一不好吃,他就赶紧端走倒了。于是他夹了一颗放进嘴里,仔细品尝那酸酸甜甜的滋味,不巧,被睡眼惺忪的青年看到,估计青年要怀疑他吃独食了。
姚骞其实并没看清云彦吃的什么,因为天尚未大亮,屋里也没点灯,他只看到云彦在吃东西,被自己发现后还露出了忐忑的窘态,这一难得的情形令他好奇心大作,直接爬过去凑到碗边一瞧,立即惊喜出声:“元宵?今儿个已经十五了吗?”
“十四,醒了就起吧,”云彦咽下大半个元宵温声回答。
“我没看错吧?居然是山楂馅的。”姚骞说着就拿起筷子去夹元宵。
“哎哎,算了,”云彦本想提醒青年没洗漱,可元宵已经进了青年的嘴,他只能罢休,也不常这么做,偶尔一回无妨。
“嗯嗯,好吃!”姚骞嚼了一口就含糊地说,同时朝云彦竖起左手大拇指点头称赞,连续吃了两个元宵,他才接过云彦递来的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半杯水说:“哥你是怕我吃不上元宵提前准备了,”说着他突然愣怔起来,他想到外面已经被烧成一片灰烬,自然没人卖元宵,小院也没第三个人,那么,碗里这么好吃的元宵就只能是出自眼前这人的手。
云彦见青年突然低下头不说话了,还以为他怎么了,急忙抓住他拿着筷子的手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骞宝!”另一只手抓住姚骞肩膀摇晃着,谁知青年的头更低了,随之还用力摇晃两下,告诉自己他没有问题。
姚骞不敢开口,他一开口就会泄出抽泣声,借着抓外套的动作,他转过身边穿衣服边闷声说:“我去趟茅房,”然后背对着云彦穿外裤、下炕、出门,动作没有一丝间歇,可云彦还是听出了他的浓重鼻音。
云彦对着元宵沉默一瞬,起身去灶房端其他的吃食。
饭后,姚骞擦把嘴就要离开,站起身又顿住了,他看着收拾碗筷的云彦问:“哥,我今日去陈剑那看看情况,后面很可能去别的地方,你——你预备如何?”
预备先刷锅洗碗的云彦瞪着眼瞅了姚骞须臾,才彻底明白了青年的意思,同时想清楚了饭前青年异常举动的原因,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挽起的袖桶,把托盘放在炕桌上,对姚骞坦诚道:“我会跟着你,”说完,他意识到这句话又有歧义,遂补充道:“你不用等我,我能追上你。”
短短几句话、几个动作,看的姚骞更心酸了,他无声叹口气,扬起嘴角笑了笑说:“那我先走了哥。”
屋外,小棕媳妇儿嘶鸣一声道了句:“不用挂心”,扬蹄窜出了没门的小院。
屋内,云彦抠掉指端的一点面泥,端起托盘出了房门,一只脚跨进灶房门槛,听到了头顶狐狸的声音,他退后几步仰起头,果然看到了赤狐正慌张地望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