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升降梯中走出,何繁鸟跟张伟终于告别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张伟看着不断揉着耳朵的何繁鸟,自己则从耳朵中扣出耳塞。笑着说到:
“肌肉赵是个急性子,喜欢简单粗暴的处理事情。他应该是一次启动了六百台播种机,在密闭空间,那轰鸣声足以让人疯了。”
何繁鸟揉着耳朵,点了点头就往基地出口走去。基地出口外,魏骁勇、阿尔贾恩、秦蓁蓁、艾恩正对着轰鸣着出来又叫嚣着远去的播种机行注目礼。而跟在何繁鸟身后出来的张伟,则启动了自己的皮卡车追着已经沿着公路出发的卡车,向红顶的磨房驶去。
何繁鸟走到魏骁勇的身侧,不舒服的耳朵也缓了过来。看着一辆辆从地下爬出的播种机,何繁鸟脸色平静地点燃一根香烟,碰了碰身边的魏师傅,递了一根香烟,说到:
“魏师傅,何以教我?”
魏骁勇接过香烟,微笑着点了点头。可能是没听清何繁鸟的话语。
一旁的阿尔贾恩扯了扯何繁鸟的衣袖,拉着何繁鸟坐上了自己的皮卡车。阿尔贾恩熟练的手动驾驶着皮卡车,从宽阔的马路上超越着一辆辆先一步行驶到路面的播种机。阿尔贾恩一边开车,一边说到:
“仓库里边不好受吧?”
何繁鸟笑了笑,把烟头熄灭扔到车窗外。点了点头说到:
“没戴耳塞,耳膜差点被刺穿了。”
阿尔贾恩的车技不错,二十几分钟的时间就完全超越了缓慢行驶的播种机和乘坐卡车的机器人,一路远离嘈杂的汽车声。才转到自动驾驶的模式。阿尔贾恩分别给两人点燃一根香烟,才说到:
“我们去种子仓库去,基地那里跟上次一样。播种机出来完了就是卡车,卡车完了就是无人机。
刚开始比较忙和乱,主要是机器太多路太窄的缘故,等播种机都到地里就好多了。”
何繁鸟探头,把一口香烟吹到车窗外:
“这么多机器,磨房那里转的开不?”
阿尔贾恩说到:
“肯定得排队等候,最忙碌的就是那里。六百台的播种机可不好伺候,要不停的给添加种子。不过都是机器在忙碌而已。”
何繁鸟点了点头,说到:
“也是。”
二人沉默了片刻,盛放种子的磨房还有一段距离。何繁鸟找了个话题开始聊天:
“你跟陈书生同时来的吧?”
阿尔贾恩说到:
“嗯,还有艾恩那个白妞。我是第三学区毕业的,艾恩是第四学区毕业的,陈玉同是第一学区毕业的。”
何繁鸟侧头看着换成寸头少了傻气的阿尔贾恩,想了想说到:
“讲讲学区呗,我都没有记忆的。”
阿尔贾恩侧头,双眼露出同情之色。说到:
“第一和第二学区是成立最早的两个学区,听名字就能知道。你是什么都忘记了吧?”
何繁鸟点了点头,拿出一支香烟在手中揉搓,见阿尔贾恩没有说话。才开口说到:
“嗯,跟个幼儿差不多,才认识这个世界呢。你应该能看得出来,我跟个白痴差不多。”
阿尔贾恩摸了摸长长了寸发,说到: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要不你问我答吧。”
何繁鸟点燃了香烟,想了想说到:
“随便聊,你不会也准备换岗位吧?”
阿尔贾恩点了点头,说到:
“嗯,也不是说我主动要求的,人类议会统一调动的。我没有拒绝。”
何繁鸟皱了皱眉头,问到:
“跟我们蓝点星突破零级文明有关?”
阿尔贾恩说到:
“嗯,宇宙文明有很多种分级标准。统一的一级文明都是行星文明。我们蓝点星要彻底进入一级文明还差一些,不过主要的难点技术都突破了,就剩最后的建设了。
人类议会关于蓝点星的发展方向还没有定论。但是有关建设的一些方案倒是都定下了。”
何繁鸟听了一小会,脑海中想起了一句名言: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阿尔贾恩被称呼为傻狍子还是有道理的。何繁鸟发现,头发剪短的傻狍子不怎么会表达。
阿尔贾恩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说完话,又沉默了下来。何繁鸟换了一个有关他自己的话题问到:
“你的新岗位在哪里啊?”
阿尔贾恩侧头冲何繁鸟一笑,脸上洋溢着开心。说到:
“蓝点星,回蓝点星工作。这破地方太压抑了,整个人就没舒坦过。
你看大家,每到播种和收获的时间,都有多么开心。那是真开心啊,每个人都要梳洗打扮一新,我看你也成这样了。”
何繁鸟摸了摸脸蛋,笑着说到:
“是啊!明明知道,一干活就立马变成脏兮兮的样子了,但也忍不住的要梳洗一番。平时有大把的时间时,倒是懒得连饭也不吃,直到饿地撑不住了才想起吃饭。
这可能是生活的仪式感吧!”
阿尔贾恩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也主动表达自己地想法:
“是啊,主要还是太闲了。人这种物种还是很奇怪和复杂的。忙了抱怨个不停,闲了又待不住,总想惹点事,生点是非。月球的工作是够清闲的,想搬弄是非又没人,就九个同事,还都离得远远的。
这大概就是,大家一到忙碌的播种和丰收时节都变的精神抖擞的原因吧,原因之一吧。”
何繁鸟把手伸出车窗,汽车行驶带来的微风吹干手心的汗液,柔软的长发也被微风撩拨的轻轻起舞,笑着说到:
“看来失忆也有失忆的好处。不论在哪里都跟新生一样,没有回忆和向往,只有好奇心,在哪里都一样的。只是要习惯别人看白痴的眼光或者同情的注视。”
阿尔贾恩也学着何繁鸟的样子,把左手伸到窗外,任微风轻抚。说到:
“那是你来的时间短,还一直有魏脏脏陪着你。等你一个人单独地生活一段时间就知道了。这跟你失忆不失忆没有关系。
人这种物种就是这样,他们离不开组织社会,离不开别人。
现代社会的组织模式让人类主动放弃了社会属性,失去了归属感。慢慢的,人类这个族群会因为社会感的丢失而彻底败落。”
何繁鸟侧头,仔细的端详着叼着香烟沉思的阿尔贾恩,心里暗自品了品贾恩的说法。说到:
“或许吧,或许也不是。
现代社会不阻止我们社交。只是有些人自己放弃了社交,或者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社交方式。
一个人,如果寂寞了。他自然会回归社会,找寻和建立自己的社交网络。”
阿尔贾恩沉思了片刻,远处的红顶磨房仓库已经肉眼可见。阿尔贾恩把窗外的手臂拉了进来,开口说到:
“我对工程建设比较在行,新的工作是回蓝点星建设人类的社区。”
阿尔贾恩抽出一根香烟递给何繁鸟,自己也点燃一根。说到:
“自从光棍革命以来。人类议会在不断的瓦解家庭这种传承千年的社会基层组织元素。每个人都被迫成了独立的个体,而新的基层组织还没有建立,整个人类社会都在一片茫然之中。
他们不知道奋斗的目的是什么?因为人类议会给每一个人类都解决了最基本的需求问题。
他们不知道希望在哪里?公平的社会让人类失去了彼此的比较和竞争,很多人为此失去了努力的动力。
有时想想,人真是个扯淡的物种。没有的时候喊着要,满足之后又变得空虚。有家庭时,觉得是一种负担和拖累。没了,却无所适从。没公平的分配制度时大家向往,有了却又不适应和满足……”
阿尔贾恩像一位思考的哲学家,絮絮叨叨的讲着自己的思考。一直到磨房跟前,也没说出解决的办法,或许是真的没有办法吧。毕竟,本质上来说,人类就是神经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