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调转方向去了古南胤。
李相夷把龙萱公主的骨灰埋在南胤皇城后面的山上。埋好骨灰之后,他独自在山上坐了一天。
有一瞬间,李相夷忽然理解了龙萱公主。当年那种情况,任何一个有血性的南胤皇族都会不甘亡国。
可惜的是龙萱公主先押错了筹码,后选错了盟友,一手培养的忠心下属也是各种误事。
最信任的术师风阿卢被美色诱惑忘记了对主人的承诺。多年后金玉黄权的后人安于现状不希望复国。唯一忠心不改的封磬却找错了主人,甚至亲手参与迫害真正的少主。
南胤复国大计成了最荒唐的笑话。
李相夷坐在山头,心里悔恨交加,恨自己没大没小竟然对长辈动武,悔不该点晕曾祖母,导致她做了那样的梦,失去了最后的生存信念。
天色渐晚,李相夷仍不愿意离去,直到月亮升上天空,山风大作,隐隐有声音劝道:“相夷,我的小孙儿不要自责,快回家吧,别着凉了。”
那声音苍老而慈祥,满含着对晚辈的疼爱与担忧。
李相夷又惊又喜,望空道:“太奶奶,是您吗?您肯见我了?”
龙萱公主道:“是我,我很好。还得感谢那个梦境,让我认清了事实。我如今已了无牵挂有了新的生活,我这么说你可以安心了吗?”
李相夷点点头,流下了眼泪。
这一夜,祖孙俩聊了很久,从百年前南胤亡国聊到百年后创立四顾门,从朝堂风云到江湖轶闻……
半个月后,莲花楼重新回到了中原,经过芦花村时突然赶上了天降暴雪。莲花楼陷进雪里无法继续前行,拉车的四匹千里马摔瘸了两匹,李相夷三人被迫留在芦花村休整。
大雪下了两天三夜,地面上的积雪都能没过膝盖了。这种情况下,带着莲花楼肯定赶不上回云隐山过年了。
李相夷提议放弃莲花楼,三人施展轻功走出这片雪域,再雇一辆马车回云隐山,结果被李莲花否决了。
李相夷心里不大痛快,提着少师剑在雪地里横切竖砍,把平整干净的雪地搅得一片狼藉。李莲花在门口看了一眼,黑着脸回了自己的卧房。
这可把乔婉娩急坏了,她本想替李相夷辩解几句,但看到李莲花那阴沉的脸色,终是没敢说出口。
李相夷看到站在门口手足无措的乔婉娩,不忍她独自彷徨,遂召唤道:“阿娩,过来陪我练剑!”
“好!”乔婉娩眼睛一亮,立刻回屋取了自己的佩剑纵身跃入雪地,与李相夷对起了剑招。
乔婉娩十四岁才开始学剑,虽然勤奋刻苦,奈何身患喘疾,许多靠绵长的真气才能驾驭的招数她都学不了。
李相夷四岁就开始练基本功,武学天赋非常高,十五岁就已经神功大成。
虽然二人的剑法差了天地那么远,但丝毫不影响他们鸳鸯戏剑情意绵绵。
几十回合下来,乔婉娩已累的气喘吁吁,李相夷扶着她到树墩上歇息。
乔婉娩抬袖擦着额前细汗,调侃道:“哎呀,我这个剑道末流可厉害了,生生把剑道魁首都给拖累成了末流,你说厉害不?”
李相夷在乔婉娩身侧坐下,愉悦的恭维道:“厉害厉害,你最厉害。”
乔婉娩趁机试探道:“那你愿不愿意听我这个末流说几句大话?”
李相夷双眉一塌,幽怨道:“你又要替李莲花说好话?”
乔婉娩抱住李相夷的胳膊,柔声道:“我是你这边的,怎么会帮他呢?我啊,只是想帮你分析一下利弊,你要不要听?”
李相夷犹疑道:“那你说说看。”
乔婉娩夸赞道:“你着急回云隐山,在我看来完全正确,一点错都没有。但人家李先生舍不得莲花楼也情有可原,毕竟这是他的全部身家,常言道破家值万贯,谁舍得说扔就扔啊?”
李相夷不服气,急欲辩解。乔婉娩摁住他的手,继续道:“你想说莲花楼是你给他钱造的,对吗?”
李相夷连连点头,道:“对。何况咱们手里还有很多钱,区区一个莲花楼,丢下这个还可以再重新造一个,李莲花就是太小气了,重财轻义。”
“哎,言重了啊!”乔婉娩瞅了李相夷一眼,转而温柔道:“你啊,什么话都张口就来,有时候伤人于无形,被人记恨了,自己还不知道。”
李相夷辩解道:“可我也是有理有据啊!咱们是回云隐山定居,以后几乎不会出云隐山,莲花楼迟早要荒废,只不过是提前几天而已,我有什么错?”
乔婉娩暗暗翻个白眼,感觉自己白劝了,正想换个话题,免得惹这个“不知柴米贵”的少爷炸毛。思考间,忽然感觉到李相夷整个人紧张起来,仿佛一只准备战斗的狮子。
“相夷,是不是有敌人来了?”
“别担心,来的是个熟人!”李相夷柔声安慰完乔婉娩,运足内力对着一侧的树林大声道:“笛飞声!都找到这了,就别躲着了。”
远处传来一声冷笑,笛飞声踏雪无痕飞掠到李相夷面前,不悦道:“李相夷,你可让本尊好找!”
李相夷拍拍乔婉娩的肩头,示意她先回莲花楼待一会儿。
“一切小心。”
乔婉娩怀着担忧回了莲花楼。
今天是腊月十二,再过半个月就是李相夷答应笛飞声比武的日子。
两个站在巅峰的男人一起决定的事情,乔婉娩不能干预,只能隔着门缝默默祈祷李相夷平安无事。
雪地里,笛飞声冷眼看着李相夷,讽刺道:“我真没有想到你会解散四顾门,放着大好前途不要,去做山野村夫。李相夷,你真是越来有意思了。”
李相夷悠然道:“没办法啊,形势所迫,我也只是选择了一条对大家都好的路。没了四顾门,金鸳盟就可以所向披靡了,笛盟主该喜闻乐见才是。”
笛飞声冷冷道:“本尊不稀罕!”
李相夷释然道:“笛盟主,你不就是想当天下第一嘛,我退隐了正好成全你,就不要咄咄逼人了好吗?”
笛飞声脸色越发阴沉,声音也更冷了,怒道:“你果然反悔了!欺骗本尊的后果你可想过?”
李相夷气结道:“你这人怎么这么轴呢?打赢我就那么重要吗?”
笛飞声认真道:“重要!”
李相夷笑叹一声,无奈道:“行,那就比!你拔刀吧。”
笛飞声有点郁闷,拔刀同时警告道:“李相夷,你最好认真点!”
李相夷不禁皱眉,余光扫过莲花楼,随即抽出少师剑,正色道:“笛盟主还是顾好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