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们来到了悲学院的宿舍区,可问题很快浮现了出来——
琳梵和南浔进不去。
悲学院的男生宿舍有明确的规定,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非本学院的学生不得擅自闯入。
琳梵抿了抿唇,目光扫过面前的建筑,最终侧头看向顾以恒和阮清逸:“你们两个进去,我们在外面等消息。”
顾以恒点了点头,目光冷静地扫了一眼周围,随即迈步走向宿舍楼门口,而阮清逸也不疾不徐地跟上。
宿舍内部的走廊安静而冷清,悲学院的学生本就比其他学院的要更加寡言,整个建筑内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息,甚至连空气都透着一丝低沉的沉闷感。
顾以恒的目光扫过周围,随手拦下了一名路过的悲学院学生,语气平静地问:“请问,简司的宿舍在哪?”
那学生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显然认出了两人是思学院的,皱了皱眉,但还是抬手指了个方向:“三楼最里面,房号307。”
“谢谢。”阮清逸微微点头,随即抬步走向三楼。
两人一路沉默,直到站在307的门口。门紧锁,没有半点声音,顾以恒和阮清逸对视一眼,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顾以恒皱起眉,抬手又敲了两下,语气加重了一些:“简司?”
依旧,没有任何声音,气氛顿时变得不妙起来。
顾以恒深吸一口气,低声道:“阮清逸。”
阮清逸微微点头,抬手握住门把——
“咔哒。”
门锁松动了,门没有完全锁死。
两人神色微微一变,随即迅速对视一眼,阮清逸手指轻轻一推——
门,开了。
光线从走廊投射进房间内,带着晨光微微的暖意,可空气里弥漫的,却是彻骨的冰冷。
顾以恒和阮清逸踏入房间的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笼罩了他们。
屋内的窗帘紧闭,空气里弥漫着一丝令人不安的气息,沉闷、冷寂,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压迫感覆盖。
地板上,有些许干涸的黑色痕迹,隐约能看到血迹渗入木纹的缝隙,像是有人极力忍耐,却最终仍旧未能压制住体内翻腾的痛苦。
简司的额角沁满了冷汗,唇色泛白,手臂上的血迹已经凝固,却又有新的渗出,像是伤口从未真正停止过疼痛,只是在反复撕裂、愈合、再撕裂的过程中,消耗着他的意志和理智。
他靠在床边,半垂着眼,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窒息般的疼痛,从小到大,从未有人替他分担过任何一次。
他的手臂上遍布伤痕,皮肤下隐隐泛着诡异的黑色血脉,碎片的暴动让他的身体仿佛被撕裂了一次又一次,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又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他只是清楚地知道,没人会在意他的死活。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所以当顾以恒和阮清逸踏进房间的那一刻,他的本能反应是警惕。
不是因为害怕他们,而是因为——他不习惯有人在这个时候出现,更不习惯有人试图拉他一把。
“……你们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疲惫到极致的沙哑,他的目光里没有太多波动,像是习惯了所有人的冷漠,习惯了痛苦无人问津,哪怕他痛得在地上爬,也不会有人在意。
可他没有想到,面前这两个人,眼里的焦急,比他想象的还要更深沉。
顾以恒的手紧握成拳,指尖泛白,他的冷静在这一刻被打破,眉头皱得很紧,语气也比平时更沉:“简司,你到底撑到什么时候才打算开口?”
他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急促,不是质问,也不是责怪,而是藏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担忧。
简司的瞳孔微微颤了一下。
他怔怔地看着顾以恒,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了一下,生涩而陌生的感觉爬上心头——
有人……在担心他?
他没有回应,只是别开眼,像是习惯性地回避一切关心。
但下一秒,阮清逸缓缓蹲下身,伸手拂开他额角的汗水,指尖轻轻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不像往常那般从容,而是透着极度的克制:“如果你再晚一点醒过来,我恐怕就要强行把你带去医务室了。”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小心地避免碰触到他的伤口,但语气里带着少见的坚定。
“……没必要。”简司低声说,嗓音哑得像是被撕裂过,他甚至连自己的声音都不太熟悉了。
——他没有习惯被人救。
顾以恒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忍耐,他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气,手指紧了紧:“没必要??”
简司抬起眼,目光依旧带着些许涣散,他似乎已经被彻底折磨到无力争辩,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像是自嘲,像是漠然,像是在讽刺自己的可笑。
——然后下一秒,顾以恒毫不犹豫地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
力道大到简司整个上半身都被拽起,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抽搐了一下,可顾以恒却丝毫没有要放松的意思,他的手指扣得更紧,目光锐利得像是要刺穿简司的骨血。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以恒的语气终于压不住了,往日的冷静和理智此刻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克制又极度愤怒的情绪。
简司的眼神微微颤了一下,他没见过这样的顾以恒。
他一直以为这个人理智、沉稳、冷静,像个天生的思考者,从不会被情绪左右。
可现在,他怒了。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的态度。
“你到底要自暴自弃到什么时候?”顾以恒的声音低沉而冷厉,目光死死锁住他,“你要是连自己都放弃了,那别人还能怎么办?!”
他的指尖收紧,甚至有些用力,像是想要把简司从这种颓败的状态里狠狠拽出来。
简司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嘴角微微牵起,像是想笑,可最终,他只是低声道:“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顾以恒的手指猛地收紧,激动?
——他确实是激动了。
简司的这句话,就像是狠狠刺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那根弦,让他所有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失控。
他亲眼见证过这样的场面,他不希望再发生第二遍了。
顾以恒的嗓音低沉而克制,可那份压抑的焦急却已经明显到了极点,“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状态?你以为这只是简单的身体撑不住?你以为这只是痛一痛就能过去的事?”
“你是不是根本没有想过自己能活着撑过去?”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简司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收紧了些许,嘴唇微微颤了一下,可依旧没有说话。
因为……顾以恒说对了。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会撑过去。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被遗弃的人,他从来没有真正属于过任何地方,也没有真正被谁在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