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医院的路上，周妄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变凉。
时间仿佛又倒流回爸妈去世的时候。
他父母都是意外死亡的，很突然，没有给人准备接受的时间，就像今天的奶奶一样。
哦不，不一样，奶奶虽然情况不好，但还有治疗的余地。
林酒选择第一时间告诉他，至少让他最坏的结果到来之前，还有做心理准备的时间。
周妄两手交握发着抖，尽管他竭力克制，但是他才18岁，他身上背负再多的担子，他也只是一个刚成年的孩子，面对自己唯一亲人生命中的危急时刻，他也害怕，也无措。
林酒坐在他身边，看了他一眼，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和周妄一样的年纪，和周妄差不多的遭遇，和周妄一模一样的心境。
林酒知道，此时此刻说什么话都没有用，她只能拍拍周妄的肩膀，就像当初去医院的路上，易蕾拍拍她的肩膀那样，让他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老师永远在你身边。
……
到医院的这条路，短暂又漫长，下车的时候，周妄脚软的差点摔在车子旁，得亏林酒及时扶住了。
她拉着他，说：“走。”
简单一个字，却莫名给了周妄几分力量。
他望着医院高高的楼，深吸一口气，才跟着林酒举步进了医院。
亲眼看到奶奶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周妄感觉自己的心都在跟着奶奶微弱的呼吸颤动。
林酒跟在他身侧，抬手扶了扶他的背。
周妄感觉到身边有支撑后，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放松。
医生一直在等家属过来，见到周妄，医生仔仔细细跟他说明了奶奶的情况，“这个病不能再拖了，需要尽快手术治疗，手术必然是有风险的，我们不能保证绝对的成功，你和当事人协商一下，如果愿意手术就去缴费。”
周妄很坚定，“手术。”
周奶奶在病床上，还有些力气说话，她虚弱的说：“不用，我没事，我不手术。”
“奶奶！”周妄知道她是心疼钱，“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用？手术费我会想办法你不用操心，就算我今天辍学不读了，我也要把你治好。”
周奶奶就怕听他说这种话，“你这傻孩子，什么叫辍学不读？不读书你怎么出头？奶奶活了这么久可以了，阎王要收我的命，我没话说。”
林酒眼看着这位彼此着想的俩人又要争论起来了，便连忙从中调和，“周妄你少说两句，奶奶现在身体不好，你别用这种话刺激她。”
说完，又对周奶奶柔声说：“奶奶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周妄辍学的，但你也不能放弃治疗，你的手术费我会想办法的。”
周奶奶忙道：“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林酒拉着她的手，轻拍安抚，“我不是免费给你们，将来这笔钱等周妄工作了，我会让他还的，您就放心吧，您好好治疗，活得久一点，哪怕是阎王收不到人被气死，您也不能死，周妄才18岁，他往后的人生还很长，您想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走下去吗？”
林酒的话到底戳到了周奶奶的心窝子，她一双沧桑的眼眸里满是泪水，“林老师，谢谢您。”
“不客气，我也没帮您什么。”林酒说着，又叮嘱她好好休息后，便拉上周妄，跟着医生出去聊手术的事情。
各类杂七杂八的费用算下来，需要十几万。
林酒手里能借给周妄的只有几万，她便打了个电话跟苏正泽说这事儿。
苏正泽本来也不缺钱，别说借十几万，就是他来支付这笔手术费也不是问题。
但周妄当然不会接受这样的高额白给，于是苏正泽只是把钱全额借给他，也免了林酒借出。
费用问题解决了，之后就是全权交给医生，周妄只要负责照顾好奶奶就行。
回病房前，林酒拉住周妄，说：“我理解你的心情，担心奶奶，心急则乱，但如果这次手术成功，你以后要照顾奶奶的路还有很长，你要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好，有问题好好沟通，不要再像今天这样了，知道吗？”
周妄低了低头，道：“知道了。”
“等会儿回病房后好好跟奶奶道个歉，然后就回学校上课去。”林酒说：“我下午没什么事儿，可以请假在这儿帮你陪会儿奶奶，你下了晚自习再过来。”
周妄道：“不用，我在这儿……”
话没说完，林酒嘶的发出一声警告。
虽然多余的字儿一个没说，但周妄本能闭了嘴没敢再吭声。
林酒朝病房的方向冲他扬扬下巴，他老老实实去病房跟奶奶道歉后，又聊了一会儿，便回学校了。
林酒直到他走了，才给苏正泽打电话，“你找个同城快送把我笔记本电脑从办公室给我寄过来，还有我那一堆文件。”
说什么下午没事儿，都是为了让周妄能放心走，其实快高考了，班主任怎么可能这么清闲？
她只是没课而已，并不是没工作。
快送到底是快，半个小时后林酒就在病房里办上了公。
她有三年的陪护兼打工经验，所以一边照顾周奶奶，一边忙工作这种对她来说等于基本操作。
一忙忙到下午，要不是苏正泽打电话跟她说帮她点了外卖，她都差点忘了吃饭，甚至感觉不到饿。
“明天你看晚自习的时候，我去守着。”通电话的时候，苏正泽说。
今天是他监督晚自习，所以人走不开没办法，否则他就去医院替林酒了。
林酒也不跟他客气，“好。”
这种紧要关头，他俩轮班换战地，总好过让周妄这个考生累死累活，
林酒吃了饭又忙了一会儿工作后，终于能休息休息，跟周奶奶聊聊天了。
周奶奶体力不太好，说不了太多话，很多时候都是林酒在说，噼里啪啦说的全都是周妄在学校的各种各样的事儿，很多事儿周奶奶都没听过，听得喜滋滋的。
聊着天时间很快过去，十一点多的时候，周妄过来接班，同行的还有许成安。
林酒看到他，还有点惊讶，“你怎么来了？”
照理说，依周妄的性格，奶奶住院这种家事，他最多只会让苏瑶知道啊，许成安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