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笑盈盈握住老太君的手,“她爹得了好差事,她也能有个好前程不是?”
张夫人眉尾眼角皆是笑意,施老太君一张脸却冷如冰霜,“你可想清楚了?”
感受到她眸光中沉沉的威压,张夫人背上的寒毛竖了起来,硬着头皮答道:“是。求老太君成全。”
“好。你们莫要后悔。”施老太君沉着脸送客。
是夜,靖北王一只脚刚踏进府门,就被等在门口的桂嬷嬷迎去了吉量院。
老太君命人退下,吩咐桂嬷嬷在外守着,母子二人关起门来谈了大半个时辰。
靖北王黑着一张脸出来……
没过几日,张家就收到了好消息。
先是张侧妃兄长张策被任命为太常寺丞,从五品。太常寺掌礼乐、郊庙、社稷之事,地位崇高,不少人削尖脑袋都想进去。
接着,张策嫡子张以康入学上京城最负盛名的青城书院。
张家上下一片喜气洋洋,下人这个月领到的份例都翻了倍。
然而,一个人的到来却提醒了他们另一件事。
“舅舅舅母,你们真是糊涂。”施钧痛心疾首地叹了一口气,“念在过往十几年张家对我们母子的照拂,我爹自会提携一二。
结果你们竟找上了我祖母。我爹已对我言明,今日之后与你们恩怨两消,靖北王府不欢迎你们。”
张夫人的笑容瞬间僵住,“钧哥儿,你在说什么?舅母怎么听不懂?”
施钧垂下眼睫,深深行了一礼,“外甥言尽于此。舅舅舅母,望自珍重。”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夫人怔怔望着他的背影,半晌才回过神来,“夫君,我们真的错了吗?”
张策难掩失落地摇摇头,“事已至此,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张家众人这一天过得大起大落,也没逃过另一批人的眼睛。
一处不知名院落里,青年身着月白色锦袍,端坐在官帽椅上,神色冷凝,冷声问道:“还没找到云香被关押之处吗?”
“属下无能,请公子恕罪。”黑衣男子低着头,声音有些颤抖,“云香出事后,张家那边似乎也在清理下人,我们可要继续往王府里安插人手?”
青年低头吹了吹茶杯上的飘起的热气,“不必了。眼下施峻已经起了戒心,我们很难再把手伸进王府。要是打草惊蛇,反而容易暴露。”
“那云香……会不会把我们供出来?”
“她不会。”
“公子为何如此笃定?”
青年嘴角微微扬起,轻笑一声,“她从小被当作死士培养,却始终没忘记寻找生母。
主公承诺过,此次任务完成,便许她母女团聚。若是背叛了主公,她亲娘的命也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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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云香在诏狱里熬了三天,身体到了极限,还是咽气了,至死都没吐露一个字。
诏狱这种地方,一轮大刑下来,不死也去半条命。不少穷凶极恶之徒,进去了都得乖乖说出实话。
她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女子,能硬扛到死,本就是一件极反常的事。
这恰恰佐证了昭德帝和靖北王的推测,她是死士,且极有可能与前朝余孽有关。
靖北王从宫里出来,就把施熠叫去了外书房。十三岁的少年,过两年都可以上战场了,有必要让他知道一些朝堂上的事。
父子一番密谈后,各自回去歇息不提。
次日,南烟去萃茗楼送话本便偶遇了施熠。南烟开了一个雅间,一边喝茶一边听施熠说着关于前朝余孽的推测。
言谈间,二人各自有了新的猜想。
“如果前世也是襄王的人挑拨张氏母子与你们相争,害死你母妃。会不会他们也把手伸到了我们申国公府?”南烟一手托腮,神色凝重。
两个身强体健的男人,怎么会那么凑巧,一个月内接连亡故?
前世父亲病逝后,手上的权力迅速被瓜分。哥哥又堕马身亡。一家子老弱妇孺,疲于应付族中倾轧,堪堪保住家财。
纵然心中有过怀疑,也不敢轻易对上那些权贵。
施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时候,我和施钧也已经开始明争暗斗。要是不慎让他们钻了空子,靖北王府还真就可能内部瓦解了。”
那时候他们互相视对方为仇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手底下的人也是狠招尽出,明枪暗箭齐齐上阵。
不过……
“前世我们两家被搅得天翻地覆,后来又过了十几年,似乎也没见到襄王余孽有什么动作。”施熠表示很费解。
“十几年够他们暗中积蓄实力,只需寻得一个合适的时机起事。”南烟一只手指在桌面轻轻点着,
“前世你死了,会发生什么?”
“镇北军军心动荡,朝廷即使立即指派将领接管兵权,也需要时间进行交接。如果有心人借机在边境生事……”
“那不正好给襄王起事提供了一个契机?”
两人几乎同时说了出来,心中一个想法更加清晰。前世他们的死,莫非也是这帮反贼干的?
想到这,皆攥紧了拳头,在彼此眼中看见了熊熊燃烧的火焰。这一次,他们要为自己和家人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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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达成协议,分头离开雅间。南烟忽然想起要找东家谈下个月新写的话本,抬脚往二楼最里边的一个雅间走。
行至一个雅间门口,却被春影轻轻拉了拉衣袖。
南烟停下来,微偏过头,用眼神询问她。
春影手指了指房门,又附耳说道:“是锦乡伯世子和向大姑娘。”
南烟脸上的惊诧转瞬即逝,继续往前走,春影则默默隐入暗处。
不多时,南烟步入一个清幽雅致的雅间,只见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蓝衫青年坐于黄花梨书案前,正闲适地手执茶壶,往面前的一排茶杯里倒入茶汤。
见进来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蓝衫青年面上闪过片刻的惊诧,随即起身行礼,脸上绽开一个温和的笑,
“敝人姓卓,族中行三,是这萃茗楼的少东家。姑娘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