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烟今日天刚亮就醒了,本想着坊门一开就去郭府看看周芳苓,没想到人家自己送上门来。只见她一身红色劲装,扎着高马尾,大步流星踏入苕荣院。
“你大病初愈,怎么不多歇一会儿?大清早就出来了?“南烟小跑出来挽住她,吩咐人上茶。
周芳苓悠悠叹气道:“别提了,只怕我再躺上小半天,这小命都要交待了。”
南烟扶她进偏厅,两人在窗边软榻上并肩坐下,“你大舅娘为了你那不成器的大表哥,简直是魔怔了。”
周芳苓垂下眼睫,轻轻摇头,“经过这一遭生死大劫,我也看穿了很多事情。她一心为亲子盘算,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我却不能就这么生受着。”
南烟接过丫鬟端来的托盘,给她倒了一杯茶,“九月十五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芳苓望向窗外,目光幽幽,似是在讲述一件遥远的事。
“那一天,五表妹非要和我挤一辆马车,我不好驳了大舅娘的面子,也就答应下来。
马车上了山道,车内开始颠簸,我就有些昏昏欲睡。迷糊间就听见车外有刀剑相击之声。五表妹冲车外喊,说人已经迷晕,让他们把人带走。
没想到外面竟是两波人打了起来。她这时发现不对劲,想跳车逃走,却被人一刀捅了个对穿。梦晴也被抹了脖子。
然后马车就一路失控,掉下悬崖。后来昏迷中零零散散听了一些话,拼凑起来才知道真相。
杜家串通邱氏、大舅娘,让五表妹、梦晴身上分别佩戴了香囊,香囊中的气味混合便是强力的迷药。杜家打的主意是绑走我,关上一夜,再放出我名节已失的消息。
没想到被吕家安插在郭家的人听了去,来了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你那继母可真是做得出。”南烟眸光渐冷,“那郭心宜和梦晴死了也是活该。眼下你有何打算?”
周芳苓神情恹恹,”我想去投军,远离上京,省得哪天还要被她塞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夫婿,还不够膈应人的。”
南烟恨铁不成钢地捏了一把她胳膊,“你就这点出息?杀回家把她揍一顿,我都敬你是条汉子。”
“她一日占着周家主母这个名份,一个孝字压下来,都够我喝一壶。“周芳苓苦笑,”更何况我爹还在边境领兵,我也不想他为后宅这些破事烦心。”
南烟放下茶杯,定定看向她,“罢了。你眼下能长点心,已是不容易。接下来的事,你听我的。”
周芳苓目露欣喜,“好妹妹,你有办法了?”
“郭夫人这个大舅娘若是不顶用,那不还有郭大人这个大舅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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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夫人这一日过得极其狼狈,先是去给婆母请安时,劈头盖脸被骂了一顿,又被罚去跪了一天祠堂。
好不容易等到夫君回府,正要诉一诉苦,没想到又换来一顿斥责。
“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先是眼红我妹妹的嫁妆,被母亲骂回来。没想到你还不消停,与外人勾结,想毁了苓姐儿名节。”
郭汲越说越气,抬手就给了郭夫人一个巴掌,“我堂堂礼部尚书,难不成养不活你们母子,要你这样‘精打细算’?
传出去人家还当我们郭家是破落户,给出去的嫁妆还惦记扒拉回来。”
见郭夫人仍不服气,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妹妹就留下这么一个亲生骨肉。母亲眼下就这么一个念想,你做什么不好要和外人一起害她?还好她命大,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母亲非逼我休了你不可。”
本来这些后宅的事,不要闹得太难看,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哪知道今日上朝同僚看他的眼神都阴阳怪气的。
随便逮个关系好的一问,才知道他夫人办的这些事,够御史言官们忙乎一阵了。
“什么?你要休妻?老爷,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我和你结发二十几年,为你生儿育女,哪里对不起你了?”
郭夫人这会儿是真的慌,眼里立即聚集起一团水汽。
郭汲冷声道:“你以为苓姐儿单纯耿直,又没了亲生母亲,可以任你拿捏。简直愚不可及。你也不想想杜家为什么三番两次要害她?”
郭夫人不可置信地连连后退,“你的意思是太子……不,不可能,他们名份未定,太子怎会轻易为她出头?”
“哪用太子出头?你莫不是忘了,她与国公府过从甚密,还有她恢复记忆还是靖北王妃亲自出手治好的。
这里面但凡有一个人看不过眼,替她撑腰,都够你喝一壶的。”
郭夫人低下头,“这……这不过就是我们府上家务事,他们应该不至于插手吧?”
“家务事自然不好冒然插手。可人家若是告你谋杀呢?苓姐儿掉下悬崖可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
“老爷!我真的没有想害她性命啊,我冤枉啊……”郭夫人吓得肝胆俱颤,“我真的是以为只是将人关上一夜。哪知道会冒出另一帮人……”
她不说还好,这下郭汲更气了,一抬手又是两个耳光,“你以为有什么用?要不是你答应杜家这些破事,我的心宜就不会和苓姐儿坐一辆马车,也就不会年纪轻轻就丧命!”
想起郭心宜,郭夫人也不好受。
“老爷,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都是杜家人害的……呜呜呜……”这回她是哭得撕心裂肺,真情实感。
郭汲听得脑仁疼,“行了!现在哭有什么用?赶紧出面安抚苓姐儿,别让孩子彻底寒了心。”
郭夫人抬起一双泪眼,茫然问道:“我……我……还能怎么办?”
“你去跟母亲好好认个错,把妹妹的嫁妆单子要来。我这就去信一封给妹夫。邱氏谋害原配嫡女,周家必须给我们一个交待。”
“这……这是……”
“那邱氏霸占我妹妹的嫁妆这么多年,你去帮苓姐儿把嫁妆要回来,勉强将功折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