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瑾产后本就虚弱,六十杖还没打完就当场咽了气。米氏母子被打得血肉模糊,押入大牢。
但是,事情远没有就此结束。当天锦乡伯府骗婚一事就如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上京的大街小巷。
其性质之恶劣,传播之广泛,盖过任何一家的八卦传闻,成功引起了御史言官们的关注。次日,弹劾锦乡伯府的奏折就如雪片般飞入御书房。
有弹劾彭波求亲不成便设计逼婚,德行败坏,不堪为世子;有谴责锦乡伯治家不严,府中家眷频繁生事,甚至列举了米氏留连风月场所对幼女疏于管教,
以致彭茵算计靖北王庶子不成,反失身于野和尚;更狠的直接质疑锦乡伯德行有亏,才导致家宅不宁,祸及无辜同僚……
一时间,竟成了一场言官们的狂欢,昭德帝先前已听申国公兄弟禀报过详情,见过弹劾奏折倒一 点都不意外,很干脆地下了一道圣旨。
宣旨太监马不停蹄去锦乡伯府,宣布了圣上对锦乡伯府的处置:
锦乡伯官职连降两级,从六品工部员外郎降为从八品工部主事。彭波废去世子之位,其子孙三代以内不得科考。锦乡伯夫人米氏撤消诰命。
锦乡伯跪着接完圣旨,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好在随从眼急手快稳稳扶住。他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写下一纸休书,让人送去京兆府大牢。
没几日就匆匆为彭茵和米氏娘家侄子办场婚礼,婚礼第二日就将彭茵一家子送出上京。
这一风波过去,孔姨娘倒是捡了个漏。锦乡伯将其抬为平妻,一心盼着她腹中男胎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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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此次调查骗婚始末,也有意外发现,企图谋害施钧的凶手落网。此人名唤阮裕,表面上是个落魄书生,平日在萃茗楼说书。
他老早就在关注施钧常去的地点和频率,提早作了机关布置。那一日施钧途经萃茗楼门前大街时,他预判好距离,抽掉了屋顶固定花盆的钢丝。
好在施钧当时突然被偶遇的同窗叫住,就差了几息,花盆没砸到他头上。
起先阮裕只承认他嫉妒施钧的家世和才学,才出手陷害。申国公直觉此事不单纯,就将他移交给靖北王处置。
企图谋害亲子的凶手落到手上,靖北王自然不会给他好果子吃,一番严刑拷打下来,阮裕仍是坚持先前的说法。
靖北王一怒之下,将他送入诏狱,交给审讯经验丰富的大理寺官员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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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审讯结果的同时,靖北王府也没忘记推进与申国公府联姻一事。
这一日,天朗气清,靖北王府提亲的队伍浩浩荡荡来到申国公府门前,又引来不少民众驻足。
官媒是个圆润和气的中年妇人,进了国公府大门,恭敬地递上聘礼单子,吉祥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施钧的人品、才学都是拔尖的,蒋氏本就很满意这个女婿,再一看堆满院子的聘礼,足见对方对女儿的看重,心里越发满意这门亲事。
当即笑着招呼张侧妃进去吃茶,给媒婆和上门送礼的仆从都包了一个大红封。
国公府内喜气洋洋,府门外却有人看得直冒酸水。
“阿娘,你确定没听错?施大公子和秦大姑娘定亲了?”少女抿了抿唇,不甘地绞着帕子,
“先前不是听说施大公子要等科举结束再议亲吗?怎会忽然就……早知道我们就不该去金陵看外祖母,白白错过先机。”
坐在对面的妇人悠悠叹息,“世事难测。再说你外祖母那么疼你,我们要是不赶回去见她最后一面,将来被人扣个不孝的帽子,传出去对你爹的名声也不好。”
说着,她有些惋惜地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她与丈夫就生了一儿一女,长子生得芝兰玉树,偏偏于读书一道上资质平平。
女儿中人之资,却聪慧过人,她与丈夫极力将她培养成才女,因着这份气质加成,倒也养成了一个温婉贤淑的闺秀,在金陵颇受追捧。
朝局稳定后,全家迁往上京。丈夫仗着方大儒关门弟子的好名声,又赶上朝廷用人之际,得了个六品工部员外郎的差事。
如此一来,金陵那边有意结亲的人家暂时就不在考虑之列了。毕竟夏家在上京根基薄弱,要站稳脚跟,自然要好好挑选有助力的姻亲。
而这上京城最有权势的家族,除了天家,便是靖北王府……
“娘,许是我与施大公子没有缘分。”夏菀倒是很快打起精神,掀起帘子望向国公府大门,“攀不上靖北王府,不还有申国公府吗?”
话虽如此,说不遗憾也是假的。他们费劲心思打听了施钧的喜好、行踪轨迹,只等找准机会悄悄接近,凭她的才学和温柔小意拿下这贵婿。
眼下施钧这边没机会,那就换下一个目标。反正她也嫁不了心意相通之人,这些男人于她而言,没有本质区别。
阳光打在她侧脸上,半边脸隐在阴影里,莫名有种阴沉的感觉,看得吕氏忽然不安起来。
“菀姐儿,你……你是娘的好女儿,你不要勉强自己。”
见母亲似乎有些动容,夏菀轻笑出声,“女儿一点都不勉强。您和父亲十几年悉心培养,女儿要只是嫁个寒门仕子,那这么多年的努力岂不是付诸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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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时半个月,诏狱里终于传来消息,阮裕是襄王安插在上京城的一个探子。
起先,他想自尽。不过负责审讯的大理寺官员经过上次审云香的经验,这次几轮酷刑的分寸掌握得极好。
每次阮裕半死不活时,大理寺就会派大夫吊住他一条命,等他又有体力了继续下一轮逼供。
如此循环往复,阮裕终于松口招认。
每个探子只与自己的上线联络,因此,他并不知晓其他探子的底细。
上线与下线接头时都会戴着一个黑色厉鬼面具,只能从声音和体态推测,那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